一
冯梦龙《智囊》中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
杭州太守崔涓在西湖上请人喝酒。有一位来宾献上了一只木瓜。因为大家都没见过木瓜,很好奇,于是相互传递着玩赏。
这就是诱人的木瓜。《诗经》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席中有一位太监,不知是请来的,还是来监视的,见了木瓜,立即揣进袖子,说,这么高大上的东西,宫中不曾有,应献给皇帝品尝。说完就带瓜离开了。
这一下市长大人晕菜了,很是惶恐,担心得罪了领导。想想也是,如果木瓜好,皇帝会说,你小子有如此好的东西,竟然没想到孝敬我!如果木瓜不好,皇帝会说,这么low的东西,你竟然想到给我!总之,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啊。
香港电影中常见的太监形象,著名演员刘洵
市长大人的心情一下子晴转阴,连酒筵也想撤了。此时,他身旁有一位掌管酒令的官妓,见到自己的领导惴惴不安,就安慰崔涓说:大人不必惊慌,大家尽情喝酒就是!崔涓想,我都快要歇菜了,还不必惊慌。
那名官妓接着说:我猜那个木瓜一定会被扔掉的。市长心里还是很不安,但勉强听众了。
果真,过了不久,送太监走的人回来说:“木瓜已经有些溃烂,被扔掉了。”崔涓当时震惊了,小小官妓竟料事如神!
于是召来一问。官妓解释道:“起初大家好奇,相互传递着玩赏,有的人一定会用手掐过瓜。中使大人要把木瓜献给皇帝,一定会放到盒子里。天这么热,而木瓜又芳脆易损,必定会很快便溃烂而无法入献。” 市长大人于是大加赏赐。
二
这个故事的背后,是思维深度的问题。有时候,我们会不自觉地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能简单化地处理事情,有时真非易事。市长大人一贯高瞻远瞩,事情想得往往很深入,在这事上,忽略了过程,直奔最后的结果去了。而这结果,把自己吓得够呛。
事情还有另一面,在美味面前,皇帝或许还不如普通人有口福。
金庸的《鹿鼎记》第廿四回记载过一种“茯苓花雕猪”:
金庸《鹿鼎记》
钱老板道:“桂公公,你这样体恤办事的公公们,可真难得。你不收礼,小人心中难安。这样吧,小号养得有两口茯苓花雕猪,算得上名贵无比,待会去宰了,一口孝敬皇太后和皇上,另一口抬到桂公公房中,请公公细细品尝。”韦小宝道:“什么叫茯苓花雕猪?名头古怪,可没听见过。”钱老板道:“这是小号祖传的秘法,选了良种肉猪,断乳之后,就饲它茯苓、党参等等名贵补药,饲料除了补药之外,便只鸡蛋一味,渴了便给它喝花雕老酒……”
周星驰主演的电影《鹿鼎记》
这么名贵的猪,韦小宝要献给皇帝,太监便害怕了:
承值太监道:“宫里的规矩,凡是希奇古怪的食物,那是决不能供奉给皇太后、皇上、和贝勒、公主们的。若是吃了有一点点小乱子,大夥儿有几颗脑袋?”韦小宝点头道:“正是。”承值太监又道:“皇上年少好奇,倘若吩咐取来尝尝。咱们做奴才的干系太大。再说,这种千辛万苦喂起来的肉猪,又不是常常都有的,要是皇上吃得对了胃口,下了圣旨,命御厨房天天供奉,大家可只有上吊的份儿了。”
说来说去,竟是宫里的承值太监和韦小宝口福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