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可以被救活,就算死掉了,也能重新栽培;但很多遗憾却是永远无法补救的。
“冬去春来,我园中六七十棵茶花竞相开花,娇红嫩白,热闹非凡。我与王国祥从前种的那些老茶,二十多年后,已经高攀屋檐,每株盛开起来,都有上百朵。春日负暄,我坐在园中靠椅上,品茗阅报,有百花相伴,暂且贪享人间瞬息繁华。美中不足的是,抬望眼,总看见园中西隅,剩下的那两棵意大利柏树中间,露出一块楞楞的空白来,缺口当中,映着湛湛青空,悠悠白云,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
到“无法弥补的天裂”一行,读者会再也忍不住,滚下热泪来,而文章到此也戛然而止。
文章标题《树犹如此》,这里的“树”当指代什么呢?是一树一树绽放的茶花,还是那死掉的意大利柏树?
园中这些“如此”的“树”,既有无情绽放、吐露芬芳的,也有如中间的意大利柏树那样,陨落凋零,再也不见踪迹的。不知他们算是“有情”还是“无情”?
在这里,白先勇糅合了我们对“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的两种理解,既有一树一树绽放的茶花,也有变成了缺口的意大利柏树,一动一静,一荣一枯,无不和老友王国祥产生着关联。这当中,既有和王国祥一样消殒的意大利柏树,也有当年和王国祥亲手种植依然亭亭玉立的茶树。这两种光景,人都能同时见到,这种反差才是最具象化的,怎不令人感伤!
到了白先勇的文字里,“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的文学梗,已经“玩”到了最高级,很难想象,再往下一层,还能有怎样的更深层次的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