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央视315晚会已经结束,互联网领域依然是本次晚会曝光的重灾区,在官方点名的九大乱象中与互联网相关的就占据了四项。其中,沉寂了一段时间的虚假医疗广告现在又回来了,晚会上UC浏览器和360搜索都被确认为无资质公司投放虚假医疗广告。
在被曝光之后,各方面的反应都可谓迅速。UC浏览器和360搜索都连夜发布了致歉声明,比如UC浏览器发布回应称,为违规广告带来的不良影响向公众致歉,第一时间排查下架违规广告内容,并迅速成立全网排查专项团队,加强对广告投放的事前审核和事中巡查。针对媒体曝光的代理商违规操作问题,UC方面表示即刻停止与相关代理商的合作,严格清查相关违规行为,将对代理商管理机制开展全面自查自纠,并启动追责机制。
与此同时,经过检索发现目前在vivo、OPPO等应用市场UC浏览器和360搜索已被下架,而在小米应用市场,UC浏览器已经搜不到,但360搜索依然可以正常下载;而广州市市场监管局方面则表示,针对节目中曝光的UC浏览器涉医美广告虚假宣传,该局高度重视,第一时间部署行动,有关领导带队连夜开展核查处置。
据315晚会披露的详情,本次死灰复燃的虚假医疗广告在形式上还进行了升级。记者在UC浏览器上搜索“减肥”“降血糖”等关键词,搜索结果的前几条都是网友分享治好疾病的经历,广告里网友自称,自从认识某老师,按照老师给的方子,血糖恢复稳定,胰岛素都停用了。文章中多次醒目标红老师的微信号。而记者添加这位老师后,对方只是简单询问过病情后就向记者推荐了“白背三七诺丽果粉”,称连续服用四个月左右,就可以停针停药、稳定血糖。
但记者发现,所谓老师推荐的“神药”其实只是一款普通食品,并且在这些病友经验分析文章里的链接下方都标注着广告字样。
众所周知国家工商总局在2016年出台了《互联网广告管理暂行办法》,其中最核心的条款是将推销商品或服务付费搜索广告列入五项互联网商业广告之一,并且所有的付费搜索广告还必须显著标明“广告”字样,方便用户与自然搜索结果作区分。因此,这些标注了广告的病友经验分享其实是平台方推送的软文广告,并且比起当初直接易辨认的付费搜索广告形式,这种夹带私货的新形势的欺骗性要更高。
更重要的是,像这种虚假医疗广告的制作已经形成了一条规模化生产的产业链,即便投放公司没有资质,代理公司表示他们可以为客户提供从广告的资质到内容、网页设计、账户维护,一条龙服务,用户只需要提供微信号和产品品类,就可以制作一则“专业”的医疗广告,广告不仅内容丰富,有专家的建议,有产品神奇的疗效,还有大量的点赞与用户评论。
据记者的曝光,其在提供了一个微信号和产品类型后,代理公司很快就制作出一篇内容为减肥、降血糖的自述广告和一篇有问必答、快速问医师的专家答疑广告,并且制作的广告也很快在互联网平台上找到。
需要注意的是,除了这种病友经验分享之外这一类型之外,代理广告商还可提供为医院导流的坐诊专家医疗问答;或者在利用机制漏洞碰瓷公立医院,让购买了竞价排名的仿冒医院成为搜索结果的前几位;同时代理公司还支持提供更精准的信息流推广投放方式,不需要用户主动搜索,只需要分析用户上网的行为习惯,就可以把广告推送到用户手中。
自从百度魏则西事件发生之后,医疗网络营销问题就迎来了铁拳治理,这几年医疗广告其实已经控制得比较严格了,比如医疗的广告资质需要每年申请,准入门槛也比较高;在推广时一些绝对词和影响力级别的词也都有限制;并且这类涉及医疗、药品、特殊医学用途配方食品的广告在投放之前还必须经过广告审查机关审查才得发布。那么,为什么国人深恶痛绝的虚假医疗广告还是屡禁不止呢?
最根本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利益。广告一直是互联网公司营收的大头,而像医疗等广告主更是互联网公司眼里的大客户,通过魏则西事件外界知道了,彼时百度营收主力搜索业务里,医疗客户就贡献了大约30%的搜索营收。在高额的利益驱使下,互联网平台很难彻底舍弃这块轻松到手的肥肉。
而高收益的同时,发布虚假医疗广告的违法成本不是太高。根据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公布的2020年第一批虚假违法广告典型案件显示,公布的6件典型案例的罚款金额在18万元到30万元不等,这对于一些企业来说,违法成本更像九牛一毛。作为对比,搜索引擎巨头谷歌在2011年就被曝出了非法医疗广告事件,为此被美国监管部门开出了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2.48亿元)罚单,相当于谷歌当年全年利润的二十分之一。所以,过低的违规成本缺乏足够的震慑力,也是让部分平台敢冒着风险开展违规广告投放。
最后,虚假医疗广告屡禁不止还跟互联网平台的机制相关。无论是百度、UC、还是360,这些互联网平台都是采用的地区代理销售机制,在总部之外的区域公司会设置地区总部,同时地区总部还会将所辖区域划分为若干个城市,再将代理权出售给一些有资质的公司。这些分代理公司在花费高价拿下代理权之后,其还需要承受总部派发的销售任务。
同时,在实际销售过程里地方代理公司还面临诸多的问题,例如多数的大型企业往往都会寻求直接与总部公司的合作,而一些合规小企业在投放要货比三家,且投放的资金量较小;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利润,还是为了完成总部指标,多数地方代理公司都会选择与一些缺乏资质的行业合作,以寻求投放资金的最大化。
在多重原因作用下互联网平台的付费搜索广告也受到了网友们的鄙夷,并且还因此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循环:监管部门发现问题,互联网平台连夜道歉并表示整改,然后又被商业趋势再曝出问题……由此来看,UC们的虚假广告现象屡禁不止背后不单单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