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金英雄岳飞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无论在当时还是后世,都知道这是天大的冤案,都知道直接凶手是秦桧,后台是宋高宗赵构。如果一定要追究的话,宋高宗赵构是第一责任人。宋高宗自己也承认,他反复强调一切都是“断自朕志”。
要知道,宋代的君主专制体制已经很成熟了,*害岳飞这么一个功勋和声望卓著的大臣,没有皇帝的拍板,秦桧无论如何是没有能力和权力这么*。秦桧的官职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非常显赫,其实也只是参知政事兼枢密使。按制度规定,参知政事兼枢使负责处理日常军政事务,但没有最后决策权,凡事必须请旨,由皇帝定夺,况且宋高宗赵构也算是勤政的。当然,皇帝通常会准奏,并且默许他小事自行决定。毕竟,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一方面说明皇帝是很信任他的,另一方面也说明他能够准确地把握皇帝的意图。
这就是说,是宋高宗赵构要*害岳飞,但他后来为什么又不反对平反岳飞呢?这不是赤裸裸地打脸吗?
其实,宋高宗赵构是感念岳飞的,他*害岳飞,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得已”。
宋高宗赵构是在靖康之变后意外登上帝位的。形势对他来说非常微妙,也非常艰难,他简直是行走在钢丝绳上。赵构要保住自己的帝位,必须有效地组织抵抗金的南下侵略,否则自己也可能沦为阶下囚,甚至有*身之祸,但又不能给金军以太大打击,否则,金即有可能将徽宗、钦宗二帝释放回来。徽宗、钦宗二帝一回来,赵构不但难以保住自己的帝位,甚至可能遭到“大逆不道”的指控,他和他的追随者同样会有*身之祸。如何既不让自己成为金的阶下囚,又不让金把徽宗、钦宗二帝释放回来,这是赵构面临现实问题,他必须与金达成妥协,哪怕当金的儿皇帝也行。
但是,妥协也是要有资本的,必须让金看到自己无法消灭赵构政权,而保留赵构政权很有好处,将徽宗、钦宗二帝释放并没有任何好处。
于是,面对金军的猛烈进攻,宋高宗赵构只能是号召军民奋起抵抗,依赖军事将领的浴血奋战。而要号召军民奋起抵抗,理由只能是雪靖康之耻,迎回徽宗、钦宗二帝,而不能直白地说为了保护自己,保住自己的帝位。经过岳飞等人的浴血奋战,宋金之间终于出现了一条沿秦岭至淮河的比较稳定的战线。宋高宗赵构因此获得了妥协的资本:你消灭不了我,那就可以坐下来谈谈,我可以给你很多好处。
金方面也觉得既然消灭不了赵构的南宋政权,还不如保留它,让它臣服自己,获得切实的好处。于是有了绍兴和议:金把河南、陕西等地赐予宋,宋对金称臣,每年向金进贡银25万两,绢25万匹。
宋高宗赵构感念岳飞为他积攒下的妥协的资本,但岳飞作为一名善战的武将,不愿意也无法体谅宋高宗赵构的苦心。对岳飞来说,雪靖康之耻,迎回徽宗、钦宗二帝是唯一合理的追求。他被抗金战场上的胜利形势所鼓舞,上书请求各路宋军全线出击,收复失地。然而,宋高宗赵构绝对不能接受抗金取得彻底胜利而迎回徽、钦二帝。他紧急下令催促岳飞班师回朝。岳飞对此非常悲愤和不解,感慨“十年之功,毁于一旦”。既然岳飞无法理解自己,为了向金妥协,保护自己,宋高宗赵构就必须牺牲岳飞——尽管他知道岳飞的卓著功勋,知道岳飞根本没有谋反的可能。他指使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岳飞*害。所谓“莫须有”,就是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明代才子文徵明填词《满江红》说:
“拂拭残碑,敕文字,依稀堪读。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果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辜,堪恨更堪怜,风波狱。
岂不念,中原蹙,岂不惜,徽钦辱。但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何能?逢其欲。”
秦桧“逢其欲”,贯彻执行了宋高宗赵构的意图,以“莫须有”的罪名*害岳飞,于是成为千夫所指,遗臭万年。宋高宗赵构当然非常感谢秦桧,一直全力保护千夫所指的秦桧。
徽、钦二帝和秦桧死了后,宋高宗赵构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他传位给宋孝宗,让宋孝宗去作为,努力恢复,自己做起了太上皇。宋孝宗大张旗鼓地为岳飞平反,宋高宗不会有任何意见,不会反对。
对照一下胡铨的遭遇是很有意思的。当初胡铨以“斩桧书”名震天下,坚决主张抗金,反对投降,要求立即诛*力主妥协投降的秦桧以谢天下,后来又对岳飞被*愤怒不已。胡铨因此遭到残酷迫害,流放岭南和海南岛二十年。
直接迫害胡铨的人正是秦桧,但毫无疑问得到了宋高宗赵构的批准和支持。宋孝宗即位后,胡铨得到平反并获重用。胡铨去世,宋孝宗非常悲痛,太上皇赵构也作诗表示哀悼。赵构知道,胡铨是忠臣,要求斩秦桧是正义的,迫害胡铨实际上是不得已的选择。
这便是历史的吊诡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