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顾文观之
朋友的孩子最近开始读《水浒传》了，存了一肚子的问题。我曾在他面前晒过自己熟悉“一百零八”个好汉的前世今生，他一有机会就找我问问题。
刚开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case，我张嘴就能应答。结果，后面越问我越惊心，一直到他追问到林冲和鲁智深的关系时，我收敛心神，准备认真面对这个孩子的阅读本领了。
平常时候，孩子们读故事，都是被情节牵引着读个开心，这大抵是阅读最表层的乐趣，大部分人如果没有人引导，终其一生都落在这个层次里，所有，坊间有人做惊人语：大部分成年人的阅读水平，都停留在小学六年级到初中二年级之间，一生不曾长进。说得就是这种只会跟着故事瞎乐，毫无思考能力的读书。
同样是读故事，等他们开始关心到故事里的人物，以及人物之间的关系，就开始上层次了。文学是人学，所言不差，读文学书，无论是纯粹的故事，还是兼有抒情和说理，根子都该落在“人”上，分辨人物的内心世界，理解他的苦衷，了解作者何以要抒情和说理，辨析他的情和理是深刻还是肤浅。
读书读到这个份上，就开始要蝶变为高手了。
朋友的孩子只有五年级，依然具备这个势头，生在一个读书人家里，果然不同凡响。他跟我提的关于林冲和鲁智深的这个问题，是很多人在《水浒传》里都忽视的。
没认真读过《水浒传》小说，只在电视剧里看林冲、鲁智深故事的人，只操心剧集中的人物冲突和情节热闹，电视里林鲁两人兄弟相称、抱拳饮酒，给人感觉从此就天涯相随、相濡以沫了。但就像这个小朋友提的问题：他们真的是那种交心的朋友吗？
关于朋友，我特别喜欢美国开国总统华盛顿的一句话：“真正的友谊，是一株成长缓慢的植物。”相见倾心、把酒言欢的好朋友过分速成，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的信任，鲁智深可能不这么想，他有一副要成圣成佛的心肠，奈何林冲根子上是个有些矜持的“现代人”。
金圣叹评价林冲，说他是“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都使人怕。这般人在世上，定做得事业来，然琢削元气也不少”，这样的人物，像不像现代人那种刻意跟人保持着距离的亲热呢，他有本领、有手段，值得人钦佩，却和真正的江湖好汉们保持了距离，算不着鲁智深、武松他们真性情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