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正在捕食。深圳新闻网
每当看见小布欢乐“干饭”时须鲸特有的须板还夹着一串串小鱼时,孙婧不由想到人塞牙的样子。
寻鲸
寻找小布,像捉迷藏,孙婧补充道:“也是有一定运气在的。”
6月29日在学校紧急开会后,她与同学带上无人机、摄像机、水深温度计等设备,当晚跟着导师飞赴深圳,开启寻鲸之旅。
临时管控区示意图
陈炳耀并未选择给小布打用于定位的信标,他担心那会给它造成应激反应,“不清楚身体状况的情况下,不宜与小布有直接接触。”
广阔洋面上,寻鲸主要靠“盯”。墨镜、冰袖、防晒帽是必备之物,接下来,就是在小布惯常出现的航线上转着,“守”到这头不爱露背的鲸鱼。当然,经验也很重要,陈炳耀与魏威都会通过潮水流向、温度,预判鱼群地点来寻找小布,但有时还是被海鸥“捷足先登”。
追着鲸的海鸥,不时穿过孙婧身旁,船上的她差点给鸟粪砸中。8月11日的那个午后,鲸像往常一样,出水换气。继而潜海、驰游,后来海鸥追累了,干脆漂着,还有的悬停船上。
“(在官湖)一般十几分钟就能找到,久的话一两个小时都有可能。”在距小布两百米处停船时,孙婧手中的长焦镜头早已“瞄”准小布,她负责记录小布的出水次数、间隔、捕食方式。
“(小布)老是调皮跟我们对着干”,她调侃道。后期她用无人机跟拍,有时跟得好好的,小布一个急转,尾巴倏忽闪过,没影了;有时它又突然扎入海中,仅剩涟漪荡在监控屏中。再出现,被水面映得黑亮的身子已在远处,“(扎)一个猛子(注:指潜入水中,很久才露头),十万八千里。”
能见小布,孙婧觉得3小时不过一瞬,找不到,10分钟都难熬,看着海,一片茫然。有的浪声与小布换气的“呼哧”声很像,“所以我们有时会给忽悠”。那时他们在船头顶着太阳,再碰到无风,烦躁感很快会在船上蔓延,但陈炳耀多少习惯被“烤”着了,17年前,他就开始出海做调研了。
“还是陈老师那句话,不出现,也是结果,也是搞科研”,魏威爱和他们聊天,他喜欢海钓,2014年从结束外贸生意,专门买了这条小船,在海上的空暇时间,他自学海洋生物专业,可惜疫情打断了考研计划。
而在大鹏湾335平方公里的海域上,这场寻鲸之旅已持续58天,这是陈炳耀完全没预料到的。起初他觉得小布可能待个几天就走了,也怀疑小布是与母鲸失联,或有身体缺陷,现在他不排除小布一直留在大鹏湾的可能——未能联系上鲸群且这儿生态环境适合的话。
在此期间,小布的活动范围不断扩大,原先活跃于官湖-沙鱼涌近岸区域,后往香港方向跑了几次,8月7号出现在盐田港口时,颠覆了陈炳耀对它的认知,“大家觉得那边船比较多,它不太可能去。”
盐田港,毗邻香港,背靠珠江三角洲,水深面广,是华南地区重要集装箱运输港。
如若回溯过去,一头鲸出现在船只旁边,极有可能意味着灭顶之灾。除邻国日本仍“执着”于商业捕鲸,太平洋彼岸的美国亦曾是捕鲸大国,据《利维坦:美国捕鲸史》,1846年,全世界捕鲸船总数900艘,美国占了735艘。该书作者埃里克·杰·多林在引言中写到:“美国生产的鲸鱼油照亮了整个世界”。
鲸作为利维坦(西方文化中的巨型海怪)的常见化身,这个巨大、神秘的物种在给人类带去光明时,自身命运已在黑暗中陨落。
守护
在大鹏湾,人与鲸的故事,去除了*戮,有了新的可能。
小布“鲸现”的视频,最初在6月29日流传网络,当晚深圳市葵涌街道办团工委*许霏就紧急发布了护鲸招募,200多名志愿者报名参与。在这座志愿者之城,仅她所在街道就有7000多名登记在册的义工。
许霏回忆,不满足于“云吸鲸”的游客接踵而至,官湖沙滩到土洋社区,本来10分钟就够的车程,到周末可能一个半小时都堵着。大鹏新区管委会官方微信公号“爱大鹏”的消息指出,据不完全统计,仅至7月3日,小布的相关报道关注度共超2亿人次。面对现场的观鲸热潮,志愿者负责劝阻游船出海,及避免游客聚集、投喂、扔垃圾等。
在当地做旅游咨询的庄广能,几乎每隔一天都去护鲸,但从未没碰见小布,“其实也没多大兴趣,能看就看,看不到也无所谓。”有时他戴上手套,攀着岸边的礁石去捡垃圾。自小在海边长大的他,对小布寄托着同样简单的感情,“把我们的海洋搞干净一点,让它在这边住得舒服一点”。
陆上护鲸的同时,海上守护也在跟进。7月2日,大鹏新区成立鲸豚保护联动工作组。在小布出没海域周边巡航,7月3日,深圳海洋公益机构“潜爱大鹏”组织打捞:垃圾袋、饮料瓶、塑料杯叉、渔网……当天垃圾共达64公斤。
志愿者在沙滩礁石处清理垃圾。微信公众号“爱大鹏” 图
参与打捞垃圾的沈晓鸣,是深圳大鹏半岛海洋图书馆馆长,他此前也参与救援过一条抹香鲸。
2017年3月12日早晨,一头浑身缠满废弃渔网的抹香鲸,出现在深圳大亚湾海域,3名追浪潜水俱乐部成员得知此事,10分钟内赶赴现场,用割线器剪开渔网。那时鲸看着没外伤,沈晓鸣还抱着希望。
但据下水的其中一名潜水员孙子童描述,剪网期间,抹香鲸身体偏向左侧,转着游动,已显异常。渔网完全解除后,它仍在浅海徘徊。当晚进入惠州海域。
次日上午,它已经游到离岸数十米处。为防搁浅,现场研究人员采用声学驱赶的方式,才让它游离海岸。可在达虎头门海域,它止步了,半个小时后,它再次回到惠州海域。
第三天下午,研究人员试图声音诱导,可效果不佳:它仅动了几下,未向声音方向游动,之后,这头鲸鱼完全搁浅,呼吸开始紊乱。现场兽医与研究人员做了评估:几无生还希望。为避免救助给它增加的痛苦,他们选择了放弃,仅是让它在一个尽量安静的环境下,等待生命终点的到来。
“解剖时我们才知道它已经病入膏肓,因为长期饥饿,脏器之间的边缘都很模糊了,就是活活饿死的。”沈晓鸣说。
之后,惠州当地将这头抹香鲸做成标本,但随着时间推移,沈晓鸣发现它缩水了近一米,干燥、起皮,为呈现最初的状态,他托人做了1∶1还原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