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年光有限身，冬至已过，新春在望。数九寒冬，最宜品食暖心温胃的糯米。正如《随园食单》中袁枚所云：“饭之味在百味之上，知味遇有好饭，不必用菜。”一碗充满甘润香气的糯米饭，配料得宜做法别致，便可以凭借独有的情味胜却任何美味。
沪上、江南口味嗜甜，在冬至有吃赤豆糯米饭或是八宝饭的习俗。八宝饭的精巧甜美从沪上作家的笔下可见一斑：沈嘉禄评说“好的八宝饭应该透过蜜饯看到糯米饭下面隐然若现的豆沙馅，入口软糯香甜而不烂不散不腻。一桌筵席热热闹闹，最后一道点心就靠它撑市面了，一人一勺，美满收官。”程乃珊形容：“八宝饭的甜，甜得很热闹，红果绿丝、蜜枣莲心百果、豆沙什锦聚集在一起，看似互不相干却互相融洽，很有中国人传统的世代同堂的欢庆。”浑圆如满月的外形，色泽斑斓的蜜饯，亲手炒制的豆沙，蒸熟临上桌前淋上的那勺白糖蜜汁芡，道道都是甜得醇厚、富有质感的中国式“团圆”情味。
粤地的糯米饭习惯做成咸口，配料不一定要放八种，但秋冬正当时的广式腊肠、腊肉是必备元素，须提色增香可搭配瘦肉粒、香菇粒、虾米粒和干鱿鱼粒；欲荤素搭配可添点荷兰豆粒或青葱芫茜；记得大学时有个本地的同学告诉过我，她家糯米饭放的是用油炸过的、外脆里软的马铃薯块，至今仍让我垂涎惦念不已。
粤式糯米饭的傲人处在于生炒的技法：把腊味粒、香菇粒、干鱿鱼粒、瘦肉粒等配料依次入锅炒至半熟生香后盛起。另起油镬，倒入事前用温水浸泡了两个小时的糯米，以慢火不断翻炒，其间要人不离灶眼不离镬，确保糯米不焦不糊。至差不多断生时方倒入先前炒香的各式配料，炒匀至完全熟透，便可收火了。生炒糯米饭用料精细、讲究火候，成品软韧适中、浓香浑厚，是冬日膳食的隽品，只是如今怕麻烦、懒动手的人太多，能熟练掌握这门技艺的人越发少了。我那惯常讲究“镬气”的婆婆，倒有另外一种糯米饭的做法：用电饭锅将糯米煮至稍干稍硬，同时起镬将干鱿鱼、瘦肉粒、菜心粒等各色配料爆炒至浓香四溢，再连菜带汁倒入饭锅内拌匀供食，有种品味上海菜饭的新鲜感，也免却了“热气上火”之虞。
人生，有吃有喝才有赓续，有诗有歌才有意趣。那天在书中读到“江米如珠”这个美好的比喻，便不期然想起了冬日那碗热气腾腾的糯米饭，边嚼着喷香饭菜边享受天伦共聚，这样的人生才最接近“圆满”吧！
作者：龚慧枫 （广州 高校行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