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豆豉以黄豆为主料,辅以黄姜、辣椒、盐、酒等缓慢发酵而成。
上中学的时候,我转到镇上去读,离家远一些,住外婆家。我婆有忌口,一年里很多天要吃素。在这些没有荤腥的日子里,一碗蘸水成了避免寡淡的宝物,而蘸水里永远少不了水豆豉的身影。我婆的豆豉从不用来炒,都是放在蘸水里。蘸豆花、蘸酸菜、蘸白菜,蘸所有她自己在小菜园里种出来的我叫不出名的绿色。以前总以为,我妈做的饭天下第一好吃,但很快发现青出于蓝却未必胜于蓝。这段寄居经历,属于我成长里对食物认知的一次拓宽。
读大学的时候,学会吃泡面凑合了,同时养成的,是每月初买一罐老干妈豆豉的习惯。老干妈的豆豉是黑豆做的,吃起来咸、鲜,可作为泡面和馒头的调剂;不带发酵的臭味,所以众口可调。室友是北京人,也爱吃它,说蘸馒头吃倍儿香,一口老干妈豆豉一口馒头,联盟和部落能归于短暂的和平,拉格朗日和黎曼的抬头纹一下子就舒展了。我说:「那是你没吃过水城人做的豆豉。」
吃豆豉粑火锅有门槛,它类似于臭豆腐,属于闻起来臭,吃起来特别香的美味。©杨百万吃不饱
室友没来过水城,没吃过这里的豆豉粑火锅。在我来水城之前,我也没吃过豆豉粑火锅。不知道为什么,也就隔了几座山,威宁人就不吃这个。
在以前,场坝这条老街,热闹,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都有,威宁人背麦芽糖来水城卖,卖完后买豆豉带回家是真事儿。我同事他奶奶,已经九十多岁高龄,做了一辈子豆豉,子女们开了好多家豆豉粑火锅店,豆豉粑都是自制,人工精选毛豆,一颗不烂,锅底用豆豉粑与大根肉丝炒制而成,完全是老水城的口味。他们家的豆豉粑火锅店经常爆满,食客各个阶层都有,主要就吃那口豆豉粑锅底,不管是五花肉、油渣、腊肉,还是各类时蔬,以及来者必点的荞粑粑,放进锅里一煮,全都立刻蔫儿了,成为豆豉粑的阶下囚,就等你放进嘴里,一举俘获你的味蕾。
吃豆豉粑火锅的最后一步,就是将锅底与米饭同拌而食。
教你个乖,舀一勺底料拌白米饭,用贵州话来说:香惨了,不摆了(好得不得了)。没吃完的打包带回家,第二天回个锅,更安逸。
要真辩起来,其实豆豉粑也不至于臭,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味儿大。之前没买房的时候,在搬迁街租房住,房东和我妈一个姓儿,五百年前是一家,我便喊他舅。我舅家就住我们家楼下,步梯楼,每天得经过他们家门口上我们家,他们家门口就是味儿大,奇了怪了。
等换了新房,我舅给我家搞装修,那天忙到中午,我说:「舅,吃饭去吧,你想吃啥?」我这个便宜舅舅答曰:「好几天没吃豆豉粑火锅了。」我也想吃,一拍即合。那段时间,我和他就吃了不下五次豆豉粑火锅,照我舅的说法,便宜又下饭,照我的想法,可算是知道他们家门口的味儿哪来的了。
正式搬家那天早上,我妈叫了我舅和我舅妈,把仪式简单搞了,我舅抬了一大盆不知道叫啥的树,买了火炮,进门前还把「招财进宝,大吉大利」啥的吉祥话说了一堆;我妈买了豆豉粑火锅底料,煮了一大锅老猪脚,做成改良版的豆豉粑猪脚火锅,这就是新家的第一顿饭了。
我妈说:「弟你多吃肉。」
我舅说:「瘦肉太塞牙缝,姐,我舀点儿豆豉拌饭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