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春季才出畦的小嫩葱儿来拌新做的鲜豆腐,为京华家常凉菜之一,其色其味均佳。尤其是在郊区农村中,用自家所产之物,更觉其美。
春晨浅雾中,从自家的小菜园里拔一把小嫩葱儿,用井水洗净,切成小段儿,拌上自家用黄豆(大豆)新做的豆腐;再加些细盐和自家芝麻磨的纯香油,其色青白分明,味儿鲜美咸香。
“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是一点也不假的,这虽是北京人的一句“歇后语”,但却道出人们对此菜的欣赏。
至于乡村野店中,一壶村酿,就一碟小葱拌豆腐,那是很美的;然后再就着“穷三皮”的咸菜喝两碗破粒儿粥,吃个玉米面窝窝头……真比在城中吃山珍海味还有情趣。
在城中卖苦力的劳动者,也每在小饭摊上买此菜吃,因它既便宜又好吃。笔者犹记得城中许多小酒馆儿或“大酒缸”也用小碟儿卖此菜。这本是个应节令的俗菜,不期现代的饭馆中竟敢卖到七、八元,真可谓“宰人”。
往日,在南城“金台书院”中有一位教《四书》的金老先生,本为皇族出身,然自皇族落魄后,老先生日以教几个蒙童糊口。
他到春夏之季几乎天天吃这小葱拌豆腐:就烧酒用它,吃主食还用它,并戏写《竹枝词》曰《咏小葱儿拌豆腐》:“妹身青青郎体白,两情交融味自来;虽成夫妻身不破,青是青来白是白!”
虽不讲什么韵律和对仗,但其诙谐而不俗甚好。笔者曾将此词给当时作记者的张大维看,他也说好,并拿去在一个小报上发表,用其稿费又搭上几个钱来请我和金先生到小馆子里去吃了一顿,特要了小葱拌豆腐这个菜。
金老很感激地说:“几句戏言涂鸦,不期被先生看中,并披露于报,甚觉惭愧……”说着说着,金老先生忽然流了泪,我还不以为然,张大维则安慰金先生说:“不必过虑。我们虽年轻,但都很敬重先生,有话自管讲,不必伤情……”
金老说:“提起这个小葱拌豆腐,常引起我思念一个人——那就是过去替我当管家的张山。一日,因他吃此菜喝烧酒,又买了几个玉米面贴饼子吃。说是“穷对穷”才有滋味儿。不期叫我四叔见到,硬说张山给金家丢了脸,就打了张山两记耳光,并罚他在院中影壁前跪着。谁知老张山却因此一病不起,不久就因‘气结胸’而仙逝了……”
听了这段不被人知的往事,真令人感慨万端,一盘俗菜竟要了一个人的命。呜呼,岂不可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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