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近云
『酱缸里凝固的,是时间的味道』
八九十年代的东北农村,家家户户门前的那口酱缸,几乎包揽了一整年的餐桌风味。一家一味,是对东北大酱实实在在的表述。每家的酱味儿,因为做法不同以及过程的是否严谨,多多少少代表了这一家人的传统和对生活的态度。
我姥姥,据说有四分之一的满蒙血统,她下的酱叫做盘酱。每到腊月,姥姥就开始挑选颗粒饱满的黄豆,炒后碾碎,再加入开水,揉成面团放在炕上,经过一段时日,它便会慢慢发酵成酱引子。等到第二年的四月十八,她会再把烀好的黄豆和酱引子、水以及粗盐一起下缸发酵。
而我奶奶下的酱则完全不同。她在腊月就开始大量烀豆,把黄豆泥塑成比砖头大点的酱坯子后,静待下酱的日子。用这种方法制酱,到了下酱的日子,需要洗刷酱坯子,因为稍有不慎酱坯子就会发霉长毛。在下酱时,奶奶会先筛选,然后把酱引子掰成小块,再和盐、凉开水下缸。
虽然这两种下酱的方法不同,但酱一进缸,影响大酱味道的就只有接下来的晾晒了。
在东北,晾晒酱缸的动作被形象地称为捣缸。酱下缸后,通常会用一块白布蒙住缸口,坠几块小石子或铁块固定,再用一口锅盖在上面。锅的作用是防雨,白布能保证透气防尘防暴晒。接下来出场的是捣缸的重要工具:酱耙。拿一把一尺来长的木柄,在最下方钉上一块有厚度的长方形木块,酱耙就做好了。在接下来大酱发酵的日子里,它需要每天出场上下律动,东北话叫打耙,用来保证大酱的均匀发酵,同时把酱里的浮沫打出捞走,以保证大酱味道的纯正。记得儿时,几乎每个调皮孩子都有因为捣缸弄的满脸大酱的时候,现在想来,也是一大乐事。
经过一个多月的发酵,各家的大酱就算成了。虽然都是大酱,但家家不同,颜色上看有深有浅,状态上有浓稀之分,味道上更加是千差万别。影响大酱能否出缸的原因有很多:盐的多少、发酵是否充分、晾晒是否得当……如果有雨水进去,很可能就会臭了或者生蛆。但一份好酱,应该是酱黄色,能够均匀适度地黏在蘸酱菜上,闻起来吃下去都是浓浓的酱香,咸淡适宜。不过,也有人嗜好独特,据说在艰难岁月里,有人还就喜欢吃臭大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