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鸣吉的诗文迟川集
论初衷而言,不论李倧还是崔鸣吉都不希望走到这一步。朝鲜君臣一直希望明朝君臣谅解。当时辽东经略是洪承畴,崔鸣吉帮过一个僧人独步回明朝,就让他递交咨文给洪承畴希望在朝廷方面帮忙解释。
崔鸣吉苦等消息也有诗文为证:“张骞槎路仍多阻,徐市楼船久不还,易被秋风欺白发,难从仟龟借红颜,年来无限伤心事,穷巷苍苔独掩关。”(见《怀仟词》)心情复杂可能是事实。不久,洪承畴也被迫降清,似乎提及崔鸣吉带去咨文一事,让皇太极对朝鲜大臣的归顺心生猜疑,就有了羁押审问一事,时间长达近四年。
目前留存由孙子崔锡鼎(著名的理学家和数学家)所写《先祖行状》记录是僧人独步联系洪承畴一事,可能也不是全部真相。如《东华录》所言就严重得多,至少主事的大臣崔鸣吉与兵马使将领林庆业为主谋,与明方一直往来船只,暗中涉及军事援助和物资供应,所以皇太极才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像送一个僧人联系洪承畴那么简单。
正因为崔鸣吉确实内心对明清之间也有过反复,所以像金尚宪那么固执,后来也渐渐接受崔鸣吉。这三四年里,崔鸣吉与金尚宪、李敬舆唱和多达250多首,占生平诗歌一半,足见当时他的郁闷和反思。后世公认崔鸣吉刻意模仿杜甫,有依照《秋兴》《赴成都韵》《曲江》《咏怀》等许多同调模拟之作。与钱谦益“以诗存史”的老杜情怀极为相似,绝不是巧合。
崔鸣吉大肆称颂苏武、廉颇、蔺相如等义士豪杰为自己重谱心曲,婉转在诗歌中表现自己救亡图存的种种,为后世留下理解他苦心孤诣的一份最有利的证据。这一方式也与钱谦益后期所为完全一致。
电影《南汉山城》正是抓住历史上崔鸣吉这一人物的弹性,他已经有大量诗文史料“改写”了自己鼓动仁祖投降的动机,顺带对仁祖李倧的投降进行大胆重塑,把宗庙与百姓的概念巧妙置换。当然,保全了君王,自然附带保全了百姓,这的确是事实,但初心目的和后果成效却不能等同。历史是微妙的,这正是儒家哲学的厉害,凡事都能把天下苍生绑在一起。他们之所以为王为君,不就是高高在上把统治百姓巧妙说成护佑子民么?即便投降偷生都可以道德捆绑,他们也可以说是为了保全尔等性命才不得已而为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是多么阿Q,多么虚伪的幌子!
《南汉山城》这种立场转换和《双面君王》等许多影视一样,统统把历史的切入变为普通平民视角。
《双面君王》通过冒牌光海君的贱民出身,自然内心代表平民,在纠结中产生对明朝不满,抗拒出兵得到一些大臣支持,诠释一种“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儒家理想的“成王”含义;到《南汉山城》就更进一步,哪怕兵临城下选择对清军投降也同样诠释为君王爱惜百姓生命,重塑一种对“败寇”形象的正面肯定。
虽然这些历史故事的出发点多少都有一些依据,但无一不是经过严重夸大和有意识地处理,带着后人和今天“过度解读”的想当然。从艺术表达和观众接受层面,由于出色的戏剧技巧,他们的电影都非常有震撼力和感染力,为今天许多不大了解历史的观众重新认识历史找到一些合乎情理地角度。
电影中崔鸣吉动人的说辞
从我们国内观众的角度,历来对韩国电影呈现中华历史一直有诸多意见,这一点确实源自从高丽新罗到朝鲜长期附属他人,压抑太久需要释放,往往过犹不及,多少有些扭曲心态。
正如笔者专门提到钱谦益,他确实用不大光明的手段刻意重塑自己,但不能因此否定他在文学层面是当时一流的大诗人。韩国电影人今天对历史的重塑也同样非常成功,不论娱乐化的包装技巧,还是挖掘主题阐发抑或人物塑造实际都值得我们总结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