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登丰
刘园:唢呐村的另一种乡音
文/图 周一渤
寻觅飘逝的音符
抚摸着城市高高低低的建筑物,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犹如天籁之乐,穿过时空长长的隧洞,弥漫在京城的上空,似梦想中亲切亘久的淮北平原一样,在我的耳边久久的挥之不去。
身后是家的方向,从那个方向,洒落着我的多少欢乐与失望。此后的日子里,每每思维最为清晰的时候,一声悠扬地,似乎扯着丝丝哀怨的唢呐声,在我毫不预感的时候,远远地飘了来,呜呜咽咽地萦绕在耳畔,将心扯的丝丝缕缕,令我颤栗不已。而当这个时候,刘园这个再平常不过又再小不过的村庄,还有唢呐艺人刘登丰老人以及他的子孙们,就如打麦场上一只饱经风霜的石轱辘,鲜活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这种印象,经过时光的打磨,愈加清晰和不可忘却。
因为我的老家就在那一带,从2002年3月中旬桃花盛开的一天开始,这种印象在我的记忆中已经很久了。每当想起时,我总是感慨生活的艰难和人世的沧桑。记得2003年3月份又去了一次后的整整三年间,我的心里经常在告诉自己,应该去刘园了,可至今也没有让这个心声和愿望落地!于是, 心中就隐隐多了一丝歉疚和不安,似淡淡的乡愁和缱绻的思乡之情,从记忆的深处悠悠地浮了上来,为了这个唢呐村,为了我的采访计划,也为了另外一种释放;这时候,我禁不住慨叹,声声唢呐,是故乡土地上的精灵,早已融合到我的生命当中去了,因为那个神奇的东西包含有太多太多的乡音、乡情。
2006年的春节终于来到了眼前。早在节前我就思谋着,就要回老家了,就要去刘园了,就要把我的唢呐村的故事延续下去了。可就在我节后初三夹在回家探亲的人流中坐火车先期赶到信阳亲戚家时,因为雪天的突然降临和京城事务的安排,以及交通的极其困难,使我不得不即刻回头于初六赶回了北京,这个时候,我的豫南早已是银装素裹,而我的心里也更是千里雪飘,遗憾萦怀。我的又一次计划落空了!
然而,另一个让我始料不及的消息传来了,终年75岁的刘登丰的老伴方少芝已经于去年的11月份在新蔡县城大儿子家住时突发脑溢血去世了!这个曾孕育了刘园和唢呐村的伟大母亲,这个如刘园悠远的曲牌中一个不可或缺的辉煌音符和重要音节就这样突然断裂了,使我对刘园这一历史乐章的记录也突然地看到了一道在也连接不上的空谷!在我的这个图片专题里不会再有方大娘的身影了,也不会再有我所要力求表现的图片了!
我不知道,在她的一生中,丈夫和儿孙们于唢呐声中送走了多少亡灵,现在,是不是她在另一条路上行走的时候,听到了丈夫和儿孙们为她奏出的带着从未有过的浓浓的亲情安魂曲!唢呐声声里,这可能是她最大的幸福了,可谁又能从中醒悟到点什么呢。
是的,人死如灯灭。我却突然想到,时间就是生命,生命就是历史,历史就是时间;时间在生命的终结时停顿了,生命在历史的断裂里泯没了,历史在时间的停顿下断裂了!而唯一没有终结、没有停顿、没有断裂的就只有唢呐了,就只有唢呐里喷射而出的乡野之声了!这,或许就是我的脑海里突然感受到的、我魂牵梦绕的唢呐村里如电光雷火般冲荡过来的另一种乡音吧!
唢呐村,风雨中根深叶茂
涧头,位于河南省驻马店市新蔡县东部,是很不起眼的一个小乡镇,南临洪河故道,东接安徽临泉。龙头山之灵气,洪河水之膏泽,在这片热土上孕育了一代又一代唢呐之家。远近闻名的唢呐村刘园在涧头街的南头,只有11户的刘园就象一只小小的鸡仔依偎在母鸡涧头街的腹前。
过去,这里多的是日子、粮食、牲蓄和农活,少的是高超的艺术享受,唢呐,给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单调苦躁的生活带来了无穷的乐趣,在这里,婚嫁和丧葬是人生当中的大喜和大悲,婚嫁,有唢呐助兴,那欢快的曲调将人生的大喜推向了极致。丧葬,请唢呐致哀,那呜呜咽咽如泣似诉的哀声熨平了人们心中痛苦的皱纹。慢慢地,唢呐在这块黄土地上已扎下了不朽的根基。
最初的唢呐是流传于波斯、阿拉伯一带的乐器,就连唢呐这个名称,也是古代波斯诺Surnā的音译。唢呐大约在公元三世纪在中国出现,新疆拜城克孜尔石窟第38窟中的伎乐壁画已有吹奏唢呐形象。在700多年前的金、元时代,传到我国中原地区。到了明代,古籍中始有唢呐的记载:明代正德年间(1506~1521)唢呐已在我国普遍应用。明代武将戚继光(1527~1587)曾把唢呐用于军乐之中。在他《纪效新书•武备志》中说:“凡掌号笛。”即是吹唢呐。较详细的记载见于明王圻编《三才图会》(1607年刊): 唢呐,其制如喇叭,七孔;首尾以铜为之,管则用木。不知起于何代,当军中之乐也。今民间多用之。”
清朝道光年间,自然灾害和兵荒马乱,使刘金河家中一贫如洗 。其父带着全家4口人,从北乡逃荒卖艺吹唢呐来到新蔡。每逢富裕人家红白喜丧之事,便前去吹奏混一顿荤汤残肴;平时则挨家吹奏讨饭糊口。刘金河、刘金声兄弟二人随父讨饭中学会唢呐。这便是刘家唢呐第二代传人。
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豫、皖、鲁三省交界地区出现了刘金声、黄金声、韩金声三个唢呐流派高手,号称“北方唢呐三声”,一时间名号当当响。其中的刘金声便是现在刘园村的“宿将”“掌门人”刘登丰的大爷爷。
解放前,刘金声和弟弟刘金河及其儿子刘永宽,也就是刘登丰的父亲以吹唢呐为生,从北方流浪、落脚到河南的新蔡。解放后他们在新蔡县城以卖镆维持生计,刘登丰的母亲曾抚养过八个孤儿,也都是亲戚家的后代。因为四十年代后期,由刘登丰的爷爷刘金河在涧头村南花了48块钢洋买下了48亩薄地,在1950年,“民主补课”时全家从城里迁到了所买土地上居住,后来在第二次土改时被定为中农。刘金声本人无后,曾在路上收养一杨性弃婴,再传艺给杨,杨后来也就改姓为刘。此后的刘家代代相传,形成了刘园村,如今已是五代了。
刘登丰算是刘家唢呐的第四代。他的的盛名不低于先辈,不但在过去的信阳地区剧团呆过,在后来的驻马店市以及省里的比赛中和儿子们一起仍老当益壮,多次得奖,就连我国著名的唢呐演奏家郝玉岐演奏的古老曲牌《凡乙调》也是从刘登丰那里学来加工的刘家祖传唢呐曲谱。刘登丰有六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是唢呐班里的好手。在他的七个子女中又数三儿子刘振中最为出色。2002年和2003年的初春两次到刘园村我都是住在他家,每次几天的相处中,我们的话题始终没有离开过小村的生活以及刘家唢呐的故事。
清光绪22年(1896——1974年),刘永宽在新蔡城关哇哇坠地,从此跟唢呐结下不解之缘。父亲刘金河那婉转动听的唢呐声,在他幼小的心灵上,深深地打下了烙印,6岁便爱上“老奔”(艺人对吹唢呐的称谓)这一行。在父亲的精心传授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勤学苦练的永宽便有了长足进步。成年之后,他博采众长,将单一的唢呐演奏首次加进笙、竹笛和打击乐器,极大地丰富了唢呐演奏的表现力。这位刘园唢呐第三代传人,由于技艺高超,被当地群众誉为“唢呐大王”之美称。
1932年刘园唢呐世家第四代传人刘登丰问世,9岁跟父亲刘永宽学习唢呐。1950年随父从新蔡城关迁到涧头刘园村落户。加之,刘金河二子刘永轩、其孙刘登云和刘金声养子刘永发(现名杨志荣)及孙子杨春富等,都继承了祖传唢呐技艺,在群众中有广泛的影响,刘园唢呐村的称谓便在方园百里的群众中逐渐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