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我携妻带子从S市返回了一百公里外的F镇。
我大概有五年没有回家了,这不外乎是因为某些外在的原因,和工作忙碌之故。但我这次回家,也没有提前通知亲朋好友。我想,默默地来,默默地走。如果亲人朋友有空,看一眼他们,闲聊几句天,我的心愿就足够了。
我不想因为自己稍微有了一点点成就,挣了点钱,而位居人上,惹人羡艳。为此我特意嘱咐父母,不要把我回来的事声张,他们也同意了。
但事实上并非我想的,我刚到家,在车窗看到崭新的春联的时候,我八年没见的好朋友、好同学春立就来找我了。他笑着对我说:
“峰哥,我就知道你今天回来,我等你半天了!”
春立一边笑着,一边指挥我把汽车停好。我下车后,赶紧给他拿烟,他笑着接过去点燃。
他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比以前多少胖了些。他右前面裤扣上,挂着一把崭新的本田车钥匙,随着他身形走动,来回地晃动。
我把他让进家里,沏茶倒水,招待老朋友。所谈内容,不外乎寒暄客套,他说我儿子长高了,同时我儿子也亲切地喊他叔叔。午饭时,我让他留下来吃饭。春立客气地拒绝,他说晚上找我,然后离去。
下午三点,我还处在刚到家里的新鲜感之中,春立就给我打来了电话。他电话里面很嘈杂,可想而知彼处一定有很多人。春立的意思是要我过去坐坐,我虽然刚到家,但对于好朋友的邀请,也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我和家人说了一声,就独自找春立去了。我一到他家,就见到了另外七八个朋友,春立已将酒菜摆好,我们就边吃边聊,从下午三点多,一直吃到晚上九点。我媳妇打电话让我回去,我才找了个离去的理由。我走的时候,春立笑着醉醺醺地拉着我的手说:
“峰哥,明天咱们兄弟接着聚!”
我说“好”。他们要送我,我婉言拒绝。我踏着大雪初霁故乡的土地,披星戴月回到了家中。
第二天腊月二十九,我上午刚醒,春立一伙人就来了。我父母也好客,就张罗酒菜,让和我从小长大的朋友们在家里吃饭。他们稍稍拒绝,但终归不是外人,好朋友这么久不见,也就留下了。好歹酒菜都很现成,于是我们就从上午十一点开始,喝到下午三点。我带回来的五箱好酒,我们喝了三箱,方才作罢。
酒罢后,春立说出去转转,我就和他们又去了春立家,喝茶聊天。在这空挡,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来找春立的闺女玩,我看那孩子很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家的孩子。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春立笑着告诉我:
“峰哥,这是小梅的闺女。”
我忽然一愣,问春立:
“哪个小梅?”
春立还是笑着。“能有几个‘小梅’呀,不就是那个……”
春立没有将话说完,但他已没有必要说完了。其实我从他说“小梅的闺女”的时候就想到了她,只是有时候人往往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明知故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