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美食------豆皮子
杨春海
有一阵时候，我在京城小住几月，三天两头和老兄一起出门逛商城和菜市场。京味儿小吃食虽然品尝了不少，但总是踅摸着，看在京城里哪儿有我们家乡的吃食。譬如说，朱河的锅块，容城的米团子，尤其是每到冬天家家户户都少不了的豆皮子。
说来也巧，那日和老伴一起闲逛，在央视发射塔南面的玉渊潭公园南路，还真有一家不起眼的小吃店 ，招牌上居然有豆皮子出售。
进店询问小老板，得知是仙桃沔阳人，彼此都有他乡遇故人的亲切感。
他店里出售的类似于武汉老通城的“三鲜豆皮”。用豆皮将糯米饭和少许香菇丁、火腿肠、调味作料包裹成方形，在铁板上用火煎熟现卖。前来品尝的食客还不少，两块煎豆皮就着一碗地道的京味儿豆腐脑，人们吃的有滋有味。
我要求老板卖给我五块包好米饭的半成品豆皮子，拿回家自己煎。小老板麻利的帮我把豆皮子放在熟食盒里。临出小店，我看见小老板的脸上露出的是美美的微笑。
次日做早餐，我亲自动手。在平底锅里放点油，用文火将豆皮子两面煎成焦黄，吃起来还真有点儿滋味。香，是淡淡的香。主要是油煎之后，酥。吃着香酥的豆皮子，喝着老兄煮的热腾腾的奶茶，大家早餐的话题，就没离开老家做豆皮子的趣闻轶事。
小时候，看见大人们做豆皮子觉得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件。每到腊月开始，大人们就着手办“年货”。虽然猪肉要凭计划票去买，总还是有几斤能做腊肉的。鱼是我们江汉平原的特产，腌得少不了。除了这些，打糍粑，炒荫米（糯米炒制），熬姜糖粑子，烫豆皮子是少不了的。
做豆皮子看似简单，其实也不容易。首先，要将上好的稻米和黄豆或者绿豆按一定的比例配好，加水浸泡两天。如果米豆的比例不合适，或者浸泡不到位，烫出来的豆皮子就不劲道，口感也不好，下锅煮容易起糊。有的则又太硬，不易煮烂。将浸泡好的米豆混合均匀后，就用石磨开始磨浆。这一套工序最为麻烦。一二十斤的料往往要两个人忙活一上午。好几个钟头不停地磨浆，真有些累人。推磨和喂磨，一个需要力气，一个需要耐心，推磨要保持均匀用力；喂磨则决定米浆的粗细，每推一圈磨，就得喂一勺料，不能放空而过。我和老兄两人在小时候，都干过这种活。那时候，还没有夹米浆的机器，要想吃一口，就得劳累推石磨。所以说，做豆皮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有些家里劳力比较多的，就可以一边磨浆时一边开始做豆皮。
大人们是用农家的大锅大灶制作豆皮的，用的柴火是棉花根，或者是豆梗。这两样柴起火，火力猛，是烧大锅大灶的最佳之选。所以，烫的豆皮子熟得快，有劲道，而且香气扑鼻。烫豆皮子看似简单，实际是一个技术活。操作者将一碗米浆沿着锅边快速地倒入滚烫的大锅里，在几秒钟的时间里，用“湖块子”（河蚌壳）沿顺时针方向烫平，在赶匀摊薄的过程中，纯靠经验用力，讲究的是一个厚薄均匀。一碗浠散的米浆在适当的火候下，通过制作者灵巧的手工腾挪，半分钟内华丽转身，变成泛黄的香气飘溢的可口美食——豆皮子。
当第一锅豆皮烫好后，大人们照例是先让小孩子们尝尝鲜的。香喷喷的热豆皮包上切碎的青蒜叶，撒一点葱末，用手一卷，就象北方吃煎饼果子一样，味道还真不错！有条件的家里，在豆皮里放上白糖，这种吃法也还别有一番风味。接着，大人们把烫得最好的豆皮子拿出一些，吩咐自家的小孩，趁着热乎乎的香气，送给隔壁三家品尝。那时要是天公作美，出几天好太阳，杨家湾的村民们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为做豆皮子忙得不亦乐乎。小孩们送豆皮子也跑得欢喜高兴 。一块小小的豆皮子，传递着一湾乡民的纯朴、和睦的友情。
在全家人饱餐一顿后，出锅的豆皮已经放凉了。最后的一道工序，就是把它切成一条一条的放在竹帘上晒干。切豆皮子讲究宽窄适度，长短相宜，切剩下的边角余料是孩子们的最爱。大人将这些边角料，在锅里放点猪油，加点青蒜叶，盐和胡椒粉等佐料，在大锅里翻炒，就成了次日孩子们最爱吃的早餐。现在朱河老家的夜市里，炒豆皮子已经成为小吃店里的招牌食品。可见，豆皮子的确好吃。
晒豆皮子要有连续几天的好太阳才行，碰到阴雨天，很容易上涎发霉。这时的农家，只好在家里支起晒薕，铺上床单，让豆皮子阴着，企盼明日有一个好晴天，不然，就会造成浪费。阴*豆皮子，质量差，下锅就成糊，因而口味也大不一样。
豆皮子是我们江汉平原的方便食品，除了煎着吃，一般用来煮着吃。到了寒冬腊月，天冷地冻的时候，全家人围在一簇火盆旁，每人手里端一碗热气腾腾的煮豆皮，夹一块自家做的酱豆腐，小碟里搁几片坛子捞起的甜洋姜、辣萝卜，一家人和和美美，吃着地地道道的家乡味，就别提多惬意啦！
煮豆皮有多种吃法，最常见的是用大白菜和豆皮煮，要有香味的，还要放点芹菜，并一点小葱。腊月时分，家里有时来了人客，吃剩下的菜，那时是不好浪费的。各种剩菜一和，放在豆皮子里一煮，省了油盐，和菜的味道也不错。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许多，吃豆皮的讲究也多了。除了煎着吃，煮豆皮里还有放腊肉的，放酱牛肉的，放皮蛋的，放海鲜的，五花八门，无奇不有。现在虽然吃得多了，但会做的人已经不多了。
前不久，我泡了三斤米，在菜市场的机器上打了浆，自己动手做豆皮。结果做得不理想。加之遇到变天，只好放到冰箱里了。看来，要想寻找从前的那种包青蒜叶的豆皮子的感觉，也确实难了。是啊！一家人围炉美食，灯火可亲的日子，已经是你我记忆中的美好往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