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11月7日,梁漱溟的父亲梁济正准备出门,遇到梁漱溟,二人谈起关于欧战的一则新闻,“世界会好吗?”梁济问道。漱溟回答:“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能好就好啊!”梁济说罢就离开家。 三天后,沉湖自尽。
“这个世界会好吗?”这个掷地有声的“天问”,与梁漱溟的家世和学问都很有关系。
梁漱溟出身于清末一个官宦世家,他的祖父梁承光是道光年间的举人,同治时期任过山西永宁知州。
梁漱溟的父亲梁济,清朝光绪年间举人,曾任内阁中书、内阁侍读、民政部主事、民政部员外郎等职。清朝灭亡后第七年的11月7日,梁济向儿子梁漱溟问道:“这个世界会好吗?”
当时,梁漱溟在北京大学任哲学教授,他回答说:“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梁济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儿子说:“能好就好啊!”随即,离家而去。
三天之后,梁济投北京净业湖(积水潭)自尽而死,死前留下遗书说:“国性不存,国将不国。必自我一人殉之……”
父亲梁济的死,对梁漱溟的影响应该是比较大的,或者说,父亲的性格,也直接影响到了梁漱溟性格的形成,“不知其子,视其父”,父亲对儿子的影响,几乎是如影相随的,有一个那么刚烈的父亲,必然会抚养或影响出一个几乎同样刚烈的儿子来了,特别是学问传承对性格的影响,更是会深入到骨子里的。
而这种性格的相近,反而让父子有了裂痕。1911年,梁漱溟放弃原来曾主张的君主立宪主张,主张革命救国,他剪去了辫子,加入汪领导的京津同盟会。父亲梁济主张改良,因此告诫儿子不要铤而走险,还说立苦宪足以救国,救国并非革命一条路。
但是,父亲的谆谆教诲,并没能说服与父亲一样倔强的儿子,父子间第一次因为国家之事而发生了冲突,遂不欢而散。
此后,这种裂痕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岁的增长而越来越深。直到父亲沉湖自尽。
尽管父亲的死与梁漱溟并无直接关系,只是父亲对世界的失望导致了最后的抉择,然而,父子关系对父亲情绪的影响却也是可想而知的,非直接导致,却可以间接催生。
梁漱溟研究过多年的佛学,曾经一度想要出家,但父亲沉湖自*后,他在孝道上有一些愧疚,才终于改变了出家的想法。
后来,在朋友的撮合下,梁漱溟与黄靖贤结为夫妻,二人共同生活了十四年,生育两个孩子,感情极为平淡。
黄靖贤虽没读过多少书,但性格开朗,专心家庭,服侍丈夫,任劳任怨。生的两个孩子,都是男孩,梁漱溟向妻子提出说还想要个女儿,妻子尽管当时身体因为劳累而不好,但她仍然毫不犹豫地答应的丈夫的要求。然而,正是这次,黄靖贤在经过两次小产后再次*,终因“胎盘前置”而导致难产,最后死于非命,年仅42岁。
是啊,靖贤靖贤,实在太贤惠了。
黄靖贤去世后,梁漱溟为妻子写了一首悼亡妻诗:
“我和她结婚十多年,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正因为我不认识她,她不认识我,使我可以多一些时间思索,多一些时间工作。现在她死了,死了也好。处在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社会,她死了使我可以更多一些时间思索,更多一些时间工作。”
这恐怕是世界上最寡情薄义的“悼妻诗”了,十四年的夫妻,就以这样平淡如水、近乎旁白的句子作总结,让人感觉是一种怎样冰冷的心里发出来的。
原配去世后,梁漱溟曾说自己再不结婚,黄靖贤就是自己唯一的妻子。
不过,时间是消灭一切主张或誓言的腐化剂。
黄靖贤去世仅九年后,51岁的梁漱溟娶了中年未嫁的陈淑芬为妻。
如果说梁漱溟的第一次婚姻平平淡淡,那么,第二次婚姻简直是轰轰烈烈。
当时正值抗战,梁漱溟在广西桂林认识了47岁而未曾婚嫁的陈淑芬,陈淑芬不仅漂亮,而且有才学,二人一见钟情,从此形影不离,遂成抗战阴影下最浪漫的话题。半年后,二人结婚,整个婚礼轰动桂林和战时的学术界。
然而,新鲜只是一时的消遣,合适不过是未获时的托词,人总是会为获得找到最好的理由,别人或许不一定相信,但自己却是坚信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柴米油盐的琐碎,加上性格各异,二人的摩擦在婚后的生活中便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并随着恶声的积累而导致心力交瘁,特别让梁漱溟难以忍受的,是陈淑芬脾气的暴躁,经常在公共场所或者与学友知交聚会的过程中,陈淑芬容易怒而不给他留面子,每每欢喜开始,尴尬离场。
尽管婚姻不很和谐,但二人也并没因此而打算离婚,不好过,依然过,就这样别别扭扭了35年,直到1979年秋陈淑芬去世。
在晚年,梁漱溟经常想到的,却是自己的首任妻子黄靖贤。
1977年夏,当时陈淑芬还健在,梁漱溟却写了一篇《记念先妻黄靖贤》的文章,其感情之真挚,用情之深厚,怀念之深刻,极为感人,以至于是人都会为现任妻子陈淑芬抱屈一二。
有人在文章中说梁漱溟的《记念先妻黄靖贤》一文中有说“只有她(黄靖贤)配做我的妻子”的话语,我找了一下,发找到,不知确否。
从梁漱溟对妻的真挚感情上看,他确实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知识分子,是有一定硬骨头的学术汉子,这也是他学术之余,一直在为世界焦虑、为国家前途焦虑的原因,这也是他在悼妻诗中说:“处在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社会,她死了使我可以更多一些时间思索”的根本,诗是以悼亡妻之名,实际也是一种间接的天问:“这个世界会好吗?”
所以,“这个世界会好吗?”既是父亲梁济的天问,也是梁漱溟的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