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局长徐远谋。 （农健/图）
和徐远谋的两次通话都是在深夜进行的。
从2022年9月28日到10月4日，他的回复总是：“还在开会”“迟些应该有空”“还在下乡，明天争取”。电话最接近接通的一次，是10月4日晚上8点多，他发来消息，说等会儿可能有时间。但到了晚上11点39分，他又发来一条消息，表示还在开会，“今天看来恼火（方言，有‘麻烦’之意）了”。
10月5日，电话终于在晚上10点接通了，大约四十分钟后，一个工作电话又打断了通话。下一次采访，排到了10月8日凌晨。
今年38岁的徐远谋是四川天府新区眉山管理委员会乡村振兴局局长（下称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他繁忙的国庆假期和眉山突发的新冠肺炎疫情有关——他们需要负责下沉辖区内农村地区的疫情防控工作。
在眉山天府新区管理的697平方公里土地中，有约六百平方公里是农村区域，辖区内的农村户籍人口超过24.8万人。
2018年10月初建、2019年7月挂牌的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可能是全国第一个乡村振兴局。直至2021年2月，国家乡村振兴局才在北京挂牌成立。但徐远谋解释，和国家乡村振兴局略有不同，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是眉山天府新区成立之初大部制运行、扁平化管理的结果。
如今，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进入成立的第五个年头。在徐远谋看来，乡村振兴不仅可以让农民更愿意留在家乡生活，还能享受越来越便捷的配套服务：“生活设施和功能像城市，但是生态和环境更好。”
如何做好乡村振兴工作，这名年轻的局长，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最早的乡村振兴局
对徐远谋而言，成为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局长，意味着他拥有了一二三产完整的从业经历。
徐远谋是四川乐山人，祖籍重庆。2008年，法律专业毕业的他考上了四川省的选调生，此后在法制系统、乡镇、团委、政府办和工业园区工作；2017年8月，九寨沟地震后，按照四川省委组织部安排，他被派往阿坝州藏区，成了一名支援灾后重建的援藏干部。
2014年设立的天府新区是四川省下辖的国家级新区，由成都片区和眉山片区组成。眉山天府新区不是行政区划，而是经济区，但根据眉山市政府、彭山区政府和仁寿县政府的授权，管委会可以代行行政职能。2018年3月，眉山天府新区管委会开始运行。
一名早期在管委会工作的干部记得，作为经济区，眉山天府新区管委会在成立之初，农村和社会事业方面的工作是“最弱项”：“经济区以前很多工作都是以经济为主，没有谁做过农村工作。”为此，在新区的干部安排方面，部分有过乡镇和农业工作经验的人被纳入了考虑范畴，徐远谋也在其中。
2018年7月，眉山天府新区管委会成立了负责涉农工作的民生和社会事业局，徐远谋援藏回来就在负责该局相关工作。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机构过于庞大，除了农业，民生和社会事业局还要负责民政、旅游、科教文卫等工作。
三个月后，2018年10月，农业农村和水利相关工作被拆分出来，成立了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徐远谋成了首任局长，并在任至今。
公开信息显示，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应该是全国最早成立的乡村振兴局。徐远谋说，该局的名字采用了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中“乡村振兴”的提法。
徐远谋记得，为了“精简机构，用更节约的行政资源来做更多的事情”，眉山天府新区管委会采取“大部制、扁平化”管理体制。因此，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成立之初，只有不到十个人，大家占据了4层办公室的几张桌子。
作为首任局长，徐远谋经历过一段到哪儿都得先做自我介绍的时间。“我们到省里汇报工作，要先跟对接的部门、领导解释一遍。而且可能要从眉山天府新区的由来开始讲；再讲我们这个局是什么机构，它是怎么组成的，具体负责哪些工作。”
2021年2月，国家乡村振兴局正式揭牌后，已经运行了两年多的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也备受关注。但徐远谋解释，两者的工作并不完全一样，“国家乡村振兴局属于农业农村部下属机构，但我们承担了农业农村局的全部职能职责，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只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
好处是，他们不再需要不断解释乡村振兴局是什么了，但又变成了需要解释自己承担的职能不只乡村振兴。“我们去争取一些项目，别人就会很困惑，因为他觉得这不是乡村振兴局该管的事，我们就需要解释清楚。”
不只是“地里种什么”
徐远谋是在厂矿长大的，围绕厂矿的是广袤的农村。对他而言，农村不算陌生，但也说不上多熟悉。
到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工作前，他对农村工作的理解简单又直接，以为主要是解决“农民住在哪儿”和“地里种什么”的问题。到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工作后，他才意识到，现实远比想象的复杂。
看到放学回家的学生，他要考虑学校的位置，这和农业农村的布局有关；遇到村子拆迁，要考虑拆迁户的工作，还要防止他们拿着补偿款去赌博；吸引企业入驻后，还要想着企业发展的同时，如何增加贫困人口的就业率……
新冠疫情发生两年多来，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新增了另一项工作——他们要负责下沉乡镇落实疫情防控工作。徐远谋举例，比如刚刚过去的国庆假期，他们要安排人员协助乡镇对每个村的村道进行管控，让村民们只在本村内活动；同时，还要对返乡人员进行登记造册，并在农家乐、茶馆等地区重点巡逻，劝导人员不要聚集等。
不过，徐远谋的另一项重点工作最近又回到了“地里种什么”，这和天府粮仓概念的提出有关。
2022年7月，在四川省政协召开的打造高水平“天府粮仓”专题调研座谈会上，有专家提出，“天府粮仓”应包含成都平原、安宁河谷平原以及广泛分布于川东、川南的盆地丘陵地区。“这3个区域粮食播种面积占全省79.31%，产量占81.84%，而且全省产粮大县中有68个分布在这3个区域。”
眉山位于成都平原西南边缘，当地传统的粮食作物以水稻、油菜等为主。但和全国许多地区情况类似，眉山也有土地撂荒的问题。原因也相似，“很多人出去打工，一个月的收入可能就赶上了种粮食一年的收入”。
如何让农民愿意回到农村，愿意种粮食，是徐远谋和同事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为此，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谋划了一系列措施。比如，针对土地撂荒问题，他们鼓励外出务工的农民把土地交给村集体，再由村集体对土地进行统一规划后租给种粮大户。徐远谋解释，规模化种植不仅能降低生产成本，也有利于取得更好的经济收益。
为了提高土地的经济效益，他们也鼓励农民在土地上套种，比如在果树生长的地里种植中药材，或者在种植水稻的田里养鱼，或者在玉米田的行间复合种下大豆。
“今年，我们提出了‘都市田园画、天府乡村公园’发展定位，大力推进‘农业园区化、农村景观化、农民职业化’战略。比如，粮食生产也可以成为景观，这样不仅能生产粮食，还可以依托粮食做一些旅游项目和深加工的产业，也可以通过一些销售环节来提升它的附加值。”徐远谋补充，如今，这项工作刚刚进入实施阶段。
在徐远谋看来，要让农村留得住人，不仅要让老百姓在家就能挣到钱，还要改善农村的居住环境，提高农民的综合素质等。对他来说，工作最有成就感的时刻，就是看到老百姓留在家里，也能靠自己的劳动改善生活。“比如，他今年通过农业生产挣到钱买了辆车，而不是靠出去打工挣的钱，我会非常有成就感。”
此时，眉山天府新区乡村振兴局的职能又变得和诸多乡村振兴局类似了。
南方周末记者 李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