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上这些捐款广告到底应该怎么屏蔽？一打开微博就刷到鼻青脸肿的小孩，真的很不舒服。”
“我拉黑了不下10个这种账号了，还是源源不断被推送。他们有钱打广告为什么还需要筹款？”。
“本来想捐，点进去看到限定捐款金额，最低就要捐几十块，就不想捐了”。
近日，在社交平台，关于微博筹款广告的吐槽频频出现，有不少用户对于这类广告的卖惨内容、捐款金额以及合规性表示质疑。
公益机构哪来的钱大肆投放筹款广告？大量推送卖惨内容进行筹款是否合理？“我们留意到，特别正规的机构是不敢投这种广告的。”有互联网公益从业者向南都记者感叹，“大规模投放的都是这些七七八八的机构。目前，还查不出来这些投放有违规的证据，但是看起来就挺害怕的。”
对此，民政部社会组织管理局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北京市致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何国科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 真正的问题在于筹款成本的比例和额度并没有相应的法律法规监管，“这个比例额度没有相应的规定，也没有监管。而且公益机构也没有进行相应的信息公开，应该让公众知道，捐款的比例里有多少是给到筹款成本的。目前这方面，监管以及机构的行为都是有缺失的。”
微博上的公益筹款广告。
广告过期筹款信息就消失
南都记者调研了十几位经常在微博被推送筹款广告的用户，其中有人常年在网上参与公益捐款，也有人从未在网上捐款过，但都经常刷到此类广告。
“我捐过一次，然后这个链接就下架了，我除了在微信付费记录中可以找到捐款信息以外，就没有任何痕迹了，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看这个项目的后续进展”。一位曾经在微博参与过捐款的用户告诉南都记者。
这类现象成了常态。南都记者查询发现，投放广告的筹款机构不少来自三、四线城市，但微博的IP地址和机构地址又不一致。在广告到期后，这些筹款广告就从微博的主页消失，这让捐款者想要跟进后续的进展变成了奢望。
南都记者以在微博上刷到的“流浪动物救助计划”广告为例，其链接点进去后显示项目名称为“助力流浪毛孩子温饱行动”，善款接受机构为“定州市思源公益事业服务中心”，执行机构为“曲阳县德善社会工作服务中心”。目前，这条广告信息已经从该微博主页消失。
而定州市思源公益事业服务中心的其他投放广告也经常在微博上出现，如其发布的一则内容包含“您的几十元捐助，帮助因病致困家庭得到更好的生活”的筹款广告，IP地址并不在河北，而是在浙江。这条广告内容在有效期结束后，也从定州市思源公益事业服务中心的微博主页消失。
对于大量投放广告的行为，南都记者联系了定州市思源公益事业服务中心。对方表示，定州市思源公益事业服务中心作为一家公募机构，可以认领非公募机构的项目。在定州市思源公益事业服务中心的合作机构中，有一家来自湖南的非公募机构，使用了定州市思源公益事业服务中心的微博账号进行推广、宣传，“我们发现他们总用我们的账号发布那样的广告，觉得并不合适。八月底我们就不让他们再用我们的账号了，我们平时都是用微博发活动宣传的。”
该负责人表示，微博也曾经联系过该机构询问此事，“问我们这个账号是不是在让非公募机构使用，在电话里说很多公募机构账号都在被非公募机构去使用。后来我们就不让使用了。”
该负责人透露，定州市思源公益事业服务中心只和那家湖南的非公募机构合作了一个月，就终止了，“他们用我们的微博账号一直发广告，后来我们感觉不是很踏实，就停了。”
据了解，公募基金会和非公募基金会最大的区别在于资金来源。公募基金会可以向公众募集资金；非公募基金会的基金来源于特定个人或组织的捐赠，不得向公众募集资金。而不具有公募资格的组织或者个人，可以与具有公募资格的组织（包括公募基金会）合作，开展慈善募捐。依据是《慈善法》第二十六条：“不具有公开募捐资格的组织或者个人基于慈善目的，可以与具有公开募捐资格的慈善组织合作，由该慈善组织开展公开募捐并管理募得款物。”
对于平台上的公益筹款广告的监管、规范，南都记者也联系了微博。截至发稿，微博尚未回应此事。
筹款的广告费从哪里来？
除了微博外，其他短视频平台也出现此类现象。对此，另一让大众感到疑惑的是，这些地方公益项目在微博等社交平台上做广告推广的费用来自哪里？
南都记者查阅了多个投放广告的公益机构年报，都并未体现出广告推广费用的支出。
一位从事筹款广告的供应商告诉南都记者，一般这类筹款广告发布都是由公益机构和广告供应商合作完成，有两种合作模式：一种是“保底投1回2”，也就是“公益机构投1块钱广告款保底给回2块钱的筹款”，多出的筹款则分配给供应商；另一种合作模式，则是完全由供应商提供照片、视频素材，公益机构不用提供任何素材，筹款分配由双方再具体商定。
“投1回2”，也就意味着，公益机构每收到2元的筹款，就要拿1元去进行推广，这种支出是否合理？《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规定，年度管理费用不得超过当年总支出的10%，那慈善机构如何让高额的广告费用变得合理？对此，一家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向南都记者透露，为了保证支出的合理性，机构可以使用“非定向资金”，就有较大的灵活性。
民政部社会组织管理局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北京市致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何国科告诉南都记者，所有的公益组织都有相应的成本，筹款有成本是可以接受的，但筹款成本并不一定算进10%的管理费用里，“比如办一场慈善晚会，要提前预订酒店、布展，也会有一套费用，那肯定筹款的款项里会有一定比例的钱给到这个成本。”
何国科看来，真正的问题在于筹款成本的比例和额度并没有相应的法律法规监管，“这个比例额度没有相应的规定，也没有监管。而且公益机构也没有进行相应的信息公开，应该让公众知道，捐款的比例里有多少是给到筹款成本的。目前这方面，监管以及机构的行为都是有缺失的。”
事实上，对于这类筹款广告的推送，大量业内人士也都认为其执行、支出上并不清晰，且会给行业带来不良影响。互联网公益从业者方博告诉南都记者，这类卖惨广告大肆投放，会造成公益资源分配的不平衡，“中国捐赠人的比例可能就那么多，这些掌握了流量密码的人拿到了捐款，那些踏踏实实做事、不懂营销的机构就拿不到了”。
对于对公益慈善机构的监管，在方博看来，国内的机构只要每年交上一份年报即可，“审计报告只要过了就行，对机构来讲是完全没有什么监管的，我觉得监管也是缺失的。”
互联网公益从业者冯林认为，“我们留意到，特别正规的机构是不敢投放这种广告的。大规模投的又都是这些七七八八的机构。目前，还查不出有违规的证据，但是看起来就挺害怕的。因为这个钱敢拿出来大规模投放的，都可能会在财务上或者执行上有一些问题。而且大家为了有更多的钱，投放的内容一般都是卖惨。卖惨的内容看多了，网友一开始可能很感动，后来就越来越不想捐了。”
（文中方博、冯林为化名）
采写：南都记者 汪陈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