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记事·人物记·我的老师·5·李老师
慈爱的老师
1984年暑假过后，我升入高三。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要高考了
高一、高二两年，我除了跟着上课，基本上没学习，成天儿就知道瞎胡闹，而且从上初三的时候儿就立志当作家，上高中时候儿不长知道到高二就分文理班儿，更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语文、历史、地理等“文科儿课”上，从一开始就没认真听过物理、化学课，对数儿学学得也不用心。
高一开学没几天，上物理课，我在课桌儿桌斗儿打开历史课本儿低着头儿看，直到老师发现后来到我的身边儿，叫我站起来才警醒。教我们物理的许老师是下乡知青，北京人，北京大学物理系毕业，个儿儿的，戴着白边儿眼镜儿，说一口儿纯正的普通话。
许老师很严厉地问我：“看什么呢？拿出来！”
我把历史课本儿拿到桌面儿。许老师一看，怒道：上物理课看历史书！中考考了多少分？”
我耷拉着脑袋说：“391.5分儿。”
许老师说：“怪不得呢，成绩这么差！就这样还能学习好？”
那年中考滦南中学的录取分数儿线是391分儿，降低了文化课的录取标准——知不道为啥，那年中考的时候儿突然增加了“体育加试”，好多学习好的学生尤其是女生由于没能通过体育加试，没能考取，我则因为从小儿身体灵活，有劲，加试的引体向上、立定跳远儿、50米跑等3个项目儿的成绩远远超过标准，幸运地以高于文化儿课分数儿线0.5分儿的成绩被录取，难怪被许老师小瞧；高二的时候儿，教我们代数的老师请假，副校长、全县有名的“教得好”的代数儿老师崔老师给我们“代课”，我旧习不改，在课上偷着看小说儿，挨崔校长逮住，崔校长不仅没收了我的小说儿，还让我在讲台边儿站了好长时间。
在我想来，上文科儿，只要学好语文、历史、地理、政治就中了，数儿学本来就不感兴趣儿，学不学咋的了啊？这导致我的数儿学成绩非常差，高二升高三，我的代数儿得了27分儿，几何儿得了32分儿，“拉分儿”忒多，尽管别的科儿成绩还可以，总成绩还是在全班排在了倒数第十。
升入高三以后，我有了考大学的意识，感到了压力：咋着才能把数儿学学好呢？
幸运的是，李老师来了。李老师是乐亭人，说话带着浓重的乐亭口音，但讲课讲得极其明白透彻，我差不多一听就懂，而且李老师慈眉善目，十分平易，似乎跟我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也给了我向李老师提问的勇气，李老师讲完课以后，有不明白的就主动请问，上数儿学自习课，更是几乎“霸”住李老师，长时间地请教。很快，李老师喜欢上了我，我的数儿学成绩也有了很大提高。
但我仍不满足，有一回忧心忡忡地跟李老师说：“老师这数儿学我咋着才能保证考好，不拉分儿？”
李老师说：“我这儿有本儿书，你要能把书上的题从头儿到尾一道不差地做了，就一定能考好，能考上！”我说：“那忒好！我做！”
第二天，李老师把书拿儿来交给我。我一看愣了：这书忒厚哇，至少得有三本儿课本儿厚，头里是练习题，后头是答案，这能做完哪？
但我立即转过念头，既然跟老师表了态，而且李老师说了做完它就能考好那就从现在开始马上做，一定把它做完！
从此，在跟着李老师的教学进度学习的同时，我一道一道、一部分一部分地做书上的题，做完一部分就对答案，碰上做不了的就问李老师，李老师也经常给我指导。
八十年代数学课本
到1985年四五月儿份，我把书上的三百多道题全部做完，欢欢喜喜地向李老师汇报，李老师高兴地说：“中！真是个好小子！”七月儿六、七、八号儿就要高考了，我问李老师：“老师你看高考数儿学我能考多儿分儿？’李老师信心满满地说：“80到100吧！”
由于有长期的积累，进入高三以后又努力用功，我别的科儿的成绩逐渐在全班领先，总成绩已经排到前十名，我曾暗暗跟己个儿说：“只要数儿学能考到80分儿，我就能考上大学”，后来感觉数儿学还是不中，又暗想，“只要能考到60分儿，我一定能考上大学！”李老师对我成绩的评估，使我更增添了干劲儿。
高考第二门儿考数学，我顺利答完所有题目。一个来月以后成绩公布，我的数学成绩是84分儿，那年语文、历史、地理、政治考题偏难，除了英语考了91分儿，数学是各科儿成绩中第二高的，而我的总成绩是468分儿，超出全国重点分数儿线8分儿。
我万分欣喜地向李老师报告，李老师欣慰地笑了。
李老师一家住在校园东北角儿教师公房，上高三的时候儿，我偶尔去，哪回到家儿，李老师都忒欢喜，师母没工作，把家里拾摄得屋儿里屋儿外干净利索，对我的到来不仅不嫌弃，脸上、眼里还都充溢着慈爱的笑，有时候儿在炕上坐着，从玻璃窗户看着我进院儿，总是赶紧下炕，一边告诉老师说我来了，一边迎我进屋儿，上大学以后，每当放寒暑假，我都去看望老师和师母，老师和师母更是亲热、欢喜得不得了；大学毕业回到倴城，我去得多了些，结婚以后，带着妻子到李老师家认门儿,李老师欢喜得“会啥似的”；生了孩子，我带着儿子去看他的“爷爷”，李老师对他就像对己个儿的亲孙子。
李老师有仨儿子，大的跟我一届，很老实，和我同一年考的大学，毕业后在北京一家儿德国企业工作，二的比我小两三岁儿，上的军校，后来从部队转业到秦皇岛交警部门儿工作，最小的小三儿那时候儿则只有十来岁儿，后来也到秦皇岛工作。李老师岁数儿大了，到秦皇岛跟二儿子一起儿住，我曾找机会到秦皇岛看望李老师。但后来因为工作、生活儿忙而累、难而苦，我再没能看望过李老师，给已个儿留下了终生遗憾：李老师曾让我找一本儿新版的《乐亭县志》，我找了一下儿没找到，后来就撂下了，没能满足李老师的愿望。几年以前，有在秦皇岛工作的同学说李老师已经去世，因为当时知不道，我没能最后看一眼老师。
几十年过去，我忘不了在李老师身边儿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忘不了老师、师母看见我的时候儿眉里眼里充满的稀罕、慈爱的笑，更放不下对老师的愧疚，只能默默祈祷：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当老师的学生。
八十年代高中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