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就二胡这种乐器谈自己多年使用的体会和想法
——访著名二胡演奏家宋飞
马尾胡琴随汉车,
曲声犹自怨单于。
弯弓莫射云中雁,
归雁如今不寄书。
这是宋代文学家、文艺理论家沈括为边兵写的一首诗。诗里所说的“弯弓”不是用来射雁的,而是用来拉胡琴的。诗中所说的胡琴,也就是现代二胡原来的名称。
二胡是我国具有悠久历史的民族拉弦乐器,由于它具有柔美圆润的音色,运律的歌唱性,以及工艺性强的特点,深受民间的喜爱,流传至今,并且已经成为中国民族乐队中的主奏乐器。特别是刘天华、阿炳先生将二胡进行了历史性的改革以后,一批以《二泉映月》、《光明行》为代表的二胡独奏曲成了民族音乐中的传世经典之作。1978年,世界十大指挥家之一的小泽征尔听了《二泉映月》的演奏后,不觉凄然泪下,可见二胡的乐声是多么真切、感人。
二胡是弦鸣乐器,马尾琴弓擦弦振动,并传导到蟒蛇皮膜,使琴筒产生共振,从而发出优美动人的乐声。二胡看似结构简单,但“越简单的乐器,掌握起来越复杂”。
蛇年之初,记者采访了我国著名的青年二胡演奏家宋飞。请她就二胡这种乐器谈谈自己多年使用的体会和想法。
记者:二胡是中国传统的乐器之一,建国以来有哪些改革,对作曲与演奏有什么推动作用?
宋飞:前几年,我曾到旧货市场买过几把老的的二胡。看起来形制比较小,有圆筒的高胡,小六角的二胡。做工有点粗,琴弦使用丝弦。我们现在用的二胡与老二胡相比发生了许多变化。
琴筒大多是六角形的,还有一些是前八方后圆的,形制较以前的大一些。琴弦的使用上,除一些个性比较强的曲目外,大部分演奏使用的是钢弦,而且琴弦的材料和工艺制作也是不同的,有银弦、铬弦、钢绳弦等,不同的曲目使用不同的弦。
琴杆是圆形和扁形的,使用的材料各种各样,有紫檀、乌木、红木、花梨等,可以供我们在演奏时有不同选择。
琴轴的样式也比较多,有木轴、铜轴两种,铜轴还有拉杆和齿轮不同拴弦方式。木轴拴弦还可以用微调来调节。
琴的规格也有很多样式,有专门拉《二泉映月》的二胡,琴杆稍长一点,弦粗一些。还有专门拉《长城》的琴和弦。
所以,从二胡的功能、结构、材料处理方面,几十年来有了很大的提高,使一把二胡的寿命大大延长,演奏的适应性大大加强,真正使二胡从民间乐器走上了舞台。现在它不仅可以独奏,而且可以合奏、伴奏、协奏。特别是采用钢弦以后,使二胡音准的稳定性大大增强,与其它乐器的配合更好了。我在出访日本、韩国时,就曾与这两个国家的民族乐团合作,用中国二胡与外国乐器一起演奏二胡协奏曲,取得很大成功。
记者:你在长期的演出活动中,感觉目前国内二胡的质量是否达到了你的要求。
宋飞:我的演出活动,随着我的学习工作环境范围有所变化,对二胡的要求也有了相应的改变。我15岁在天津音乐学院附中上学,主要在北方演出,使用的一把北京产二胡,我觉得还是不错的。85年,我参加北京二胡邀请赛,我获得二等奖,奖品是一把苏州民族乐器一厂生产的二胡。当时,我没有用,一直放着,有许多人想买我的奖品或者与我换,我都没有答应。
91年我从中国音乐学院毕业,到中央民族乐团任独奏演员以后,演出活动比较频繁,演出范围大了:在国内,从南到北;在世界,从欧洲到美国。在不同的纬度、不同的温度和湿度下工作,为了适合不同听众的需要,要演出不同风格的、不同流派的曲目。对我本人来说,要能够适应多变的环境,对乐器同样也有个适应问题。
北方气候干燥,南方气候闷热潮湿。有一次到香港演出,快要上台了,一试琴,皮子塌了,整个琴不出音了。当时着急没有办法,只好借琴上台演出。以后吸取教训,每次外出演出时,我都要带上四五把琴,北京、苏州、上海产的都有,演出前,哪把合适用哪把。但是带着这么多琴去演出,实在太不方便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拿出了85年我所得的奖品——苏州二胡。这把琴十几年没有用了,但一拉起来,音量和音色都很好,完全可以上台使用。我觉得这把琴十几年没有大的变化,说明琴的稳定性还是不错的。98年,我又得到了一把苏州民族乐器一厂的高档二胡。相隔十多年的产品,在制作工艺上比前一把又有了较大的提高,音色更加甜美,我更加爱不释手了。于是,我就尝试着带这把琴到各地演出,经过几年的实践,这把琴确实经受了考验,无论是在北方还是南方都能适应工作。从此我对苏州琴有了感情,在一些重要的场合,我都拿苏州琴上台演出。
我喜欢苏州二胡的音色,是因为它介于北方琴和南方琴的之间,声音宽厚,音质细腻。我们专业演奏员选琴的标准是音色、音质、音量,手感顺畅,上下把位音量的平衡、音色的统一。一把好琴,不光是音量大,大嗓门,琴要有韵味,有琴的性格魅力,也就是琴能否人性化。再就是琴的细微之处,能否恰到好处,如琴杆的握力、距离、重量等都很关键。只有这些小地方都达到满意,在演奏时才可以得心应手。在这些方面,我认为苏州二胡都基本达到了专业的要求。
记者:你认为现在二胡还存在哪些不足及不适应的地方?
宋飞:建国以来,二胡这种乐器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但还有一些问题。
1.二胡整体效果不足。现在二胡在民族管弦乐队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声部,大型乐队中要用几十把二胡。但我感觉二胡适合独奏、伴奏,但在合奏时,与其它乐器相配合,就显得二胡群的整体音量不足。从音色的角度分析,二胡与高胡的音色相差得比较远一些。以上问题,可能与二胡的结构与演奏方法有一定关系。这个问题需要通过演奏员与制作者的结合加以解决。
2.单把二胡高音把位音量衷减。现在二胡一拉到高音部分第三、四把位时,声音减弱,与中低音音量也不太平衡。这给演奏、作曲以及音乐的表现都带来了许多问题。一般作曲在高音部分应当表现高亢、激昂的情绪,音量就应当大一些,可是一到这儿,二胡就无法表现了。音乐会协奏演奏,提琴与琵琶都不用话筒,唯独二胡必须采用话筒。目前,这个问题,天津、成都音乐学院正在解决。
3.乐器标准化问题。现在国内生产二胡的企业较多,产量也比较大,但标准化是一个问题,每个企业不一样,每个师傅做的也不一样。而且做出二胡来,虽然是同档次的琴,质量差别也比较大,二胡每个部件没有互换性,坏一个零件,无法配换。所以,我希望二胡要统一标准,规范生产,这对增加产量、满足演奏需要更有好处。
记者:请你谈谈二胡未来发展趋势的看法。
宋飞:二胡是中国民族音乐宝库中的一件珍品,今天,它在我国已经成为代表性的拉弦乐器,高等音乐学院开设了专业教学,作曲家、演奏家创作了一大批经典的二胡独奏、协奏曲。这些都将使二胡成为民族音乐领域中举足轻重的乐器。
二胡在近百年有了很大的发展,从阿炳时代的一件民间街头乐器到走上了舞台、走向了世界,这是一个历史的飞跃,今后二胡也将会是更大的发展。有专家预言,二胡要成为世界性乐器,在它的二根弦上表现力太丰富了。正因为它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才决定了它的内涵是如此深奥莫测,才由此培训了演奏家如此细腻的演奏手法,在听觉效果上给听众带来了如此玄妙的艺术享受。
未来二胡的发展应当保持它的传统性,在保持传统音质的基础上,去不断改进和提高。如:二胡还应当采用木轴,或者木轴加微调;而铜轴加在二胡上,工业化的色彩比较深厚,而且也容易跑弦。
有关代皮的问题,我前些时候曾参加了北京的代皮鉴定会,我觉得有了一些成果,但代皮与真皮还是有差别的,我希望能够更深一步研究,从皮膜的组织结构方面去研究,通过仿生学,把代皮研究做得更细一点。
现在社会上有人研究三弦或四弦二胡,我认为这种研究是效果大大的,增加弦数无外乎是扩大几度音域多一点泛音,对二胡的音质没有太多改善。
还有一种观点,有人总是拿二胡与提琴相比,要求二胡的演奏艺术达到提琴的效果。我认为,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东西方不同地理位置、人文环境,形成不同的思维方式和审美模式。二胡是东方人的音乐工具,在演奏中采用线性思维,有它独具个性的音乐语言,是其他乐器代替不了的。二胡模仿西方曲目仅是全部演奏艺术的一部分,但不是主流,我们的主流是把传统的东西研究、发扬好(传统的精华在一代代传承的过程中,如被忽视或轻视,则很容易淡化掉!)只有使中国传艺术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才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