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君
六十年代末期，在辽东半岛最南端的一个小山村里，一户人家院门外的桑树枝繁叶茂，缀满了紫红色的果子煞是好看。站在树下的一桑姓男人摘了几个桑葚放在手中欣赏着。忽然就听到接生婆在院子里喊着：她当家的，还吃着呀？生了生了。这男人听到喊声把手中的桑葚扔到嘴里吃了起来，瞬间，满口香甜，口角流出紫红色的果汁。他不慌不忙的走进院子里问：生个什么？接生婆答：还生个什么？人呗？男人不好意思的说，我是说是儿子还是丫头呀？接生婆说，就不能把丫头放在前面？丫头儿子都一样，长大了孝顺的就是好。男人说，都好都好。接生婆这才说，恭喜你呀，生个丫头。男人一愣，口中不自觉的说出，丫头呀？唉，赔钱货呀！要知道，那年月土里刨食，人的思想守旧，一个家庭也确实是需要个男孩。接生婆说，大男人怎么说话的？自己丫头大了要是知道你说这话肯定不认你这个爸爸。躺在炕上的女人听到两人拌嘴忙打岔说，当家的，给丫头取个名字吧？男人看看手中留下桑葚的紫红色的印记就说，叫桑红吧。
一锤定音，从此，这女孩就以桑红的名字走上人生之路。
桑红的大眼睛清澈见底，天真无暇，就是个美人坯子。两岁的时候，左邻右舍都争着抢着抱着她，她总是甜甜的喊着人家叔叔婶婶，童声稚气，奶味十足，闻着奶香听着奶声奶气的声音，大人们的心都醉了。
长大一点的桑红常常自己跑到街门口玩耍，有时呆呆的仰望桑树，看着小嫩芽慢慢的从树枝上发出来，桑红的小脸都喜气起来。可是看着看着就觉得哪里不对。桑树叶变得翠绿的时候就结满了桑葚子，看着桑树上结的桑葚子也是绿色的，小桑红知道哪里不对了。忙跑回院里对正在给蔬菜浇水的爸爸喊着：爸爸，那桑葚是绿色的，怎么不是桑红，红色的呀？正忙着的爸爸说，问*去。桑红跑到正在喂猪的妈妈跟前奶声奶气的问妈妈，妈妈忙放下手中的喂猪勺，抱起女儿，美美的亲着女儿说，刚结果的桑葚呀是绿色的。等果子熟了的时候就是红色的了。女儿问，那什么时候熟了呀？妈妈答，那要耐心的等，等到我丫头变成了大姑娘，就熟了。
不会等的那么久。夏天的时候，桑葚熟了，红透了的桑葚越来越紫。爸爸妈妈就抱着桑红来到树下，桑红伸出小手就能摘到桑葚，她先让爸爸妈妈吃了她再吃。甜甜的桑葚甜透了一家人的心。
六岁的小桑红很乘巧，邻居的小孩哭了，她从筐里捧出爸爸刚摘下的桑葚，来到小孩的身边，一个一个放在小孩的嘴里，小孩子的哭声渐渐地小了，有滋有味地吃着桑葚。大人见小孩哭声小了就忙去了。桑红毕竟是六岁，那小孩又好动，这桑葚就抺得小孩脸上到处都是。等到小孩的妈妈忙完手中的活计再进屋，一见小孩满脸紫红、笑嘻嘻的和桑红玩着，哭笑不得。但是孩子毕竟不哭了，小孩妈妈很是欣慰。
长大的桑红考上了师范，毕业后到了学校，当了老师的桑红可不是赔钱货。每个月的工资她都准时的交到爸爸手中，虽然最终还是到了妈妈的手里。她不交给妈妈，是因为那日渐衰老的接生婆一见到桑红就絮絮叨叨讲着自己当年接生的事情，无意识就唠叨到当初爸爸说她是赔钱货的事了。
肯*桑红不但书教的好，农活做起来也顶个男孩。从周六休息到后来的周六周日双休日，她总是下地干活。爸爸种土豆，她就在后面浇水，爸爸给正在成长的苞米刨坑，她就给苞米施肥，爸爸干什么农活她就配合着干。骨头里就是有那么一股劲。爸爸说，姑娘家家的，别总是跟着我干活。你是妈妈的小棉袄，贴*妈去。桑红答，妈妈的小棉袄也是爸爸的小情人。小情人更能干农活。整的爸爸直后悔当年说女儿是个赔钱货。
有智慧的桑红从不说出爸爸当年的话语。她知道，说了，爸爸会不好意思的，一个小姑娘让爸爸难堪是不应该的。
那时家访是必不可少的。每个学生家，桑红都会上门和家长汇报学生的学习情况以及学生的优缺点，请求家长关心孩子爱护孩子共同帮助孩子成长。
有一个学生家住的很偏僻，附近没有人家，独住在一个靠山的大沟里，选住在这么一个地方，是因为那时穷，这家大人是聪明人，这里可以养几只羊，随意放养，无人管，挤羊奶给孩子喝，卖了羊奶还可以挣点钱贴补家用。寒假的一天，大雪纷飞，封住了这个学生家进出的大坡路。站在坡顶上雪地里的桑红没有一丝胆怯，提了提裤子，紧了紧背包带，一闭眼从坡顶上滚了下去。这一滚，滚出了老师的高大，滚出了老师对于教育事业的热爱，滚出了老师对学生的殷殷希望。
桑红滚到坡底后，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雪，走到学生家门口，隔着栅栏门大喊着学生的名字。学生家长听到喊声急忙来开门，看到是孩子老师，非常惊讶、激动，忙说，哎呀，老师呀，这冰天雪地的怎么还来呀？太辛苦了。谢谢、谢谢，连声的谢谢使得桑红不好意思的说，当老师的来家访是应该的。家长向那满是积雪的大坡看去，感慨的说，大雪天呀，十几天没看见外人了。心里想着桑红是滚下来的，有这样的好老师还能教不出好学生吗？！
家访完，桑红不让学生家长送。家长拿出铁锹说，那个大坡你是爬不上去的，只能用铁锹挖出一条路。来到坡底下，这个学生的父母和桑红三个人轮换着挥锹铲雪，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铲出了一个深半米宽半米左右的雪沟路，如同战壕一样。
望着远去淹没在大风雪中向前奔走的桑红的背影，家长感慨道：孩子交给这样的老师，不是一百个放心，是一万个放心啊！
随着自己的不断努力，桑红当上了校长。除了日常工作，桑红的身影经常闪动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俯下身子收拾学校的犄角旮旯的卫生是常有的事，老师和学生们见了，都主动参与，学校的环境卫生非常好，使得学校连年获得优秀称号。
一次听班级老师工作汇报时，得知一个学生的爸爸妈妈是残疾人还常年在外打工，学生自己和年老的奶奶共同生活很不易，桑红就上门家访，看到这个家庭确实很贫困，忙拿出随身带的钱给了学生奶奶，奶奶不要。桑红说是学校知道奶奶家庭情况捐助的。奶奶乐呵呵地说，学校对孩子教育的挺好，孩子见了左邻右舍都热情打招呼，过去因为家穷不好意思这么做的。晚上孩子还常常给自己洗脚，要考试了，孩子这些日子忙得很，就没......
奶奶感觉到了说多了就停住了话语。桑红心里明白奶奶没说出的话，忙说，是呀，马上期末考试了。边说边拿起洗脚盆接上凉水对上热水给奶奶洗脚，奶奶说，不行的不行的。桑红说，就当我是你女儿，洗脚有什么呀？完全没有校长的架子。来串门的邻居从没见过桑红来过，进屋就问老人，是你女儿呀?老人还没回答，桑红说，是的是的。边说边起身洗了手给邻居倒杯热水后又蹲下身来继续给奶奶洗脚。自然的就如同自己是这家人的一分子。那邻居说不对呀，我见过老人的女儿。桑红说我是干女儿干女儿。老人也开心的笑着，倒让邻居感觉桑红是老人的亲女儿。
看着学生奶奶粗糙的双脚，桑红从心里感到奶奶的不易，过了几天，她给奶奶送来了一个带有按摩功能的洗脚盆，并告诉奶奶说是社会爱心人士捐助的。同时还自己拿钱给这个学生买了学习用品。
说话轻声细语、做事雷厉风行的桑红，邻居们喜欢她，老师们喜欢她，学生们更喜欢她。
学生见到她喊着校长好，她也礼貌的回答同学好。这喊校长好，桑红总觉得哪里不对，想来想去，喊校长让人感觉到和学生之间有生疏感。于是，她要求班级老师们让学生以后见了自己就喊老师。
疫情期间，桑红组织老师和学生们创作出了防疫三句半，自己在家里常常改编三句半直至深夜，直到朗朗上口才作罢。学生们朗读着简单、诙谐、易懂，还带有趣味的防疫三句半，通过微信视频发给学生家长和辖区的群众，让大家掌握防疫常识，确保安全。
事事亲力亲为，心中总挂着老师和学生们，每时每刻脸上都是缀满温和笑容的桑红，是校长，更是为人师表的老师。
（图片源自网络）
【作者简介】潘君，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编号07002138） 大连市旅顺广播电视台记者。获得过全国各个级别的文学征文一等奖、辽宁省新闻奖。历经旅顺工业写作组组长，区委宣传部新闻专干，旅顺电视制作中心主任。创作的散文，诗歌，小说散见于网络及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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