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润则有肉,燥则有骨
运用润笔、润墨,必须做到笔酣墨饱,墨温华滋。
如何做到?清代周星莲《临池管见》中说得很具体:“……‘濡染大笔何淋漓’。‘淋漓’二字,正有讲究。濡染亦自有法。作书时须通开其笔,点入砚池,如篙之点水,使墨从笔尖入,则笔酣墨饱,挥洒之下,使墨从笔尖出,则墨泪而笔凝。”古人常借用杜诗中“元气淋漓障犹湿”对书画用墨之“丰润”提出极高的要求。“字生于墨,墨生于水,水者字之血也。笔尖受水,一点已枯矣。水墨皆藏于付毫之内,蹲蹲则水下,驻之则水聚,提之则水皆入纸矣。捺以匀之,抢以*之,补之,衄以圆之,过贵乎疾,如飞鸟惊蛇,力到自然,不可少凝滞,仍不得重改。”黄宾虹说“古人 书画,墨色灵活,浓不凝滞,淡不浮薄,亦自有术。其法先以笔蘸浓墨,墨倘过半,宜于砚台略为揩拭,然后将笔略蘸清水,则作书作画,墨色自然,滋润灵活。纵有水墨旁沁,终见行笔之迹,与世称肥钝墨猪有别”。
“渴”——亦为”燥笔”
清代梁同书《频罗庵论书》中将“渴”定位得很准,他说:“燥锋,即渴笔。
画家双管有枯笔二字,判然不同。渴则不润,枯则死矣。”时人常将渴笔当成枯笔,乃一大误也。渴墨之法,妙在用水。“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渴笔用墨较少,涩笔力行,苍健雄劲,写出点划中落出的道道白丝。明代李日华《恬致堂集》有《渴笔颂》:“书中渴笔如渴驷,奋迅奔驰犷难制。摩挲古茧千百余,羲、献帖中三四字。长沙蓄意振孤蓬,尽食腹腴留鲠剌。神龙戏海见脊尾,不独郁盘工远势。巉岩绝壁挂藤枝,惊狖落云风雨至。吾持此语叩墨王,五指挐空鹏转翅。宣城枣颖不足存,铁碗由来自酣恣。”诗中将书法中的渴笔墨彩推上一个新的境界,让人领悟到用墨变化对书艺精神提升作用。
在渴墨应用中,常离不开涩笔。涩笔,衄挫艰涩,行中有留。“涩势,在于紧駃战行之法。”对此用笔特点,古人有“如撑上水船,用尽力气,仍在原处”的比喻。清代刘熙载《艺概?书概》中述说:“草书渴笔,本于飞白。用渴笔分明认真,其故不自渴笔始,必自每作一字,笔笔皆能中锋双钩得之。”又说,“用笔者,皆习闻涩笔之说,然每不知如何得涩。惟笔方欲行,如有物以拒之,竭力而与之争,斯不期涩而自涩矣。涩法与战掣同一机巧,第战掣有形,强效转至成病,不若涩涩隐以神运耳。
”唐代韩方明《授笔要说》中提到:“执笔在乎便稳,用笔在乎轻健,轻则须沉,便则须涩,谓藏锋也。不涩则险劲之状,无由而生;太流则浮滑,浮滑则俗。”“宜涩则涩,不涩则病生。疾徐在心,形体在字,得心应手,妙在笔端。”笔墨要见力势,古人评论北朝人书,落笔峻而结体庄和,行墨涩而取势排宕。万毫齐力,故能峻;五指齐力,故能涩。林散老常告诫“笔笔涩,笔笔留”“用笔需毛,毛则气古神清”并强调“墨要熟,熟中生。”综上可见历代书家对“渴”、“涩”之重视与深刻研究,此墨法的建构为中国书法艺术的神采学增添了厚重的一页。
“白”——《易经》之“贲卦”中有“白贲”之美
有色达到无色。是艺术的最高境界。书法用笔用墨,皆重一个“虚”字。
一味求实,不明实处之妙皆因虚处而生之理。古人说“文章书画,皆须于空处着眼”,佛家云“妙有不有,真空不空”。知白守黑,计白当黑,以虚观实,虚实相生,无笔墨处不求墨。此乃真经也。林散老在《自序》中曾写过当年黄宾虹先生向他示意用笔用墨之道后指出:“古人重实处,尤重虚处;重黑处,尤重白处;所谓知白守黑,计白当黑,此理最微,君宜领会。君之书法,实处多,虚处少,黑处见力量,白处欠功夫。”林散老说:“怀素能无墨求笔,在枯笔中写出润来,筋骨血肉就在其中了。”“碑要看空白处”,“乱中求净,墨白要分明”。他还说:“临《书谱》要化刚为柔,最难就是要写出虫蛀过一样……”苍中藏秀,乃是真苍。林散老、曼翁师都是当代用墨大师,立足千古,不同凡人。散老之草书,曼师之篆隶,其用笔与造线,审美含金量均戛戛独诣,具有特殊的美学意义,表现为线性嬗变的丰富性,形式构成的随机性。其中有共同的一点,均擅用渴墨,注重造白,独辟虚静境界,开创现代视觉图式。在黑白造虚的墨调上,林散老古稀变法,融汉隶精神,以楷法人草,破墨画法入书,淡渴之笔无墨求墨,似白非白,丝丝苍渴白入黑,一片浑茫如云烟。消解了黑白的界限,斑驳自然,纵逸平淡,变幻无穷。正如他诗中说得好:“守黑方知白可贵,能繁始悟简之真。”林散老草书用墨无论从墨态,还是墨彩、墨调的神奇互现,裹锋、绞锋、擦锋的合度使用,由裹而铺,由绞转擦,万毫缓凝之力绝无虚痕,淡渴其表,内劲蕴中。正可谓渴而不枯,淡而不薄,白能守黑,看似秀嫩却老苍,大大开拓和丰富了传统书法的艺术魅力与视觉冲击力。“天机泼出一池水,点滴皆成屋漏痕。”如此笔墨已达到“柔也不茹,刚亦不吐,燥裂秋风,润含春雨”的新天地。合应了古人强调的造虚必须沉着痛快。反之,倘若沉着而不痛快,则肥浊而风韵不足;痛快而不沉着,则潦草而法度荡然。
书法是表现生命节奏和韵律的艺术,要求在形式建构中筋骨血肉兼备,方称完美。
而字的血肉即为水墨的调节。血生于水,肉生于墨,水墨调合得当,才能“穷变态于毫端,合情调于纸上”。有笔方有墨,见墨方见笔,以心驭笔,以笔控墨。用墨之道,润而有肉,线条妍丽,呈阴柔之美;渴而有骨,险劲率约,现阳刚之态。唯“肥瘦相和,骨力相称”“适眼合心,使为甲科”中国书法用墨之浓、淡、润、渴、白的合理谐调是书法笔墨技巧、内力内美的内质要素的综合检验。它充分显现出书家的审美取向与定位,显现出书家的艺术风格的追求与创造。诚然,质以代兴,妍因俗易。书法贵能“古不乖时,今不同弊”。用墨特色的变化还取决于不同书体和形式风格的制约,取决于时代人文心理与社会审美习惯的制约。书法黑白艺术内在的韵律美与外在的形式美阐发了中国书法的艺术精神。时代变迁,审美转型,现代艺术语言的传递,现代人文精神的宣泄更要求我们既要坚守书法传统经典,更要善于创造出新,在技法、形式、风格三大层面上不断打造新的语境。其中,作为技法层面的“墨法”理应有更大空间的开掘与展拓。古人评述书法作品“有功无性,神采不生;有性无功,神采不实”。只有功性两全,才能心手双畅,神采飞扬。
另外,要产生丰富的墨色变化,蘸墨之法也是关键,实践告诉我们,一般蘸墨时不要饱蘸深浸,深浸不仅笔毫无力,而且在纸上书写(尤其是宣纸),极易臃肿肥拙,所以周星莲在《临池管见》中说:“濡染亦自有法,作书时须通开其笔,点入砚池,如篙之点水,使墨从笔尖入则笔酣而墨饱,挥洒而下,使墨从笔尖出则墨后而笔凝。”除此以外,用水和选墨也是墨法运用的关键。
在书法临摹与创作中,我们只有多练、多观、多思、多悟才能熟练的掌握好用墨的规律,形成自己独特的墨法意识。
用墨“九法”
如果说笔法是书法艺术创作中的筋骨,那么,墨法则应该是书法血肉之灵魂的体现。中国是墨的故乡,自古就有制墨、使墨的规则,从墨丸到墨锭再到墨汁,从松烟到油烟墨,无不体现着墨法的精奥。在中国艺术中,无论是中国画还是书法,都十分重视对墨的驾驭,从古今书论中对墨的规定和各种传世墨迹来看,墨的使用与技巧问题一直是创作者乃至欣赏家、理论家关注的重要问题之一。通过对古代书论中关于用墨内容的考察与欣赏、实践中对墨法的关注,笔者认为,最为常见的用墨之法大概有如下九种,试作些举要证明。
1、浓 墨
书法创作,一般以浓墨为主,因为浓墨与纸的对比度大,且在书家眼里,浓墨最见精神,特别是正体书的创作。如篆书、隶书、楷书、似乎只有用浓墨才能表现出其力度和精神,从书法作品来看,的确有绝大多数的作品是用浓墨书写的,如宋人苏东坡,清人刘庸,就是用浓墨的高手,一般来讲,浓墨不仅在审美效果富神采精神,就是在实际的操作中,也最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