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4 符望阁的西北寝床
2. 炕罩、迎风板装修来自他处
西北寝床使用的炕罩形式为:紫檀木包镶边框;紫檀拐子纹嵌玉灯笼框横披心、槅心,贴臣工书绘一字一画槅眼;绦环板、裙板用竹丝镶嵌万字锦地儿嵌玉石乌木海棠纹拐子纹雕刻;顶部用米色漆地儿百宝镶嵌紫藤花卉图案迎风板。这与西向空间明间及南北次间的三槽落地罩、炕罩形式大不相同,后者使用的是松竹梅题材迎风板装饰,槅心和绦环板、裙板镶嵌则分别用珐琅及铜鎏金镶嵌装饰。西北寝床炕罩从装饰图案到材料使用上却与南向空间东次间东缝落地罩几乎完全相同(图5),且在对称的位置上(符望阁南向空间西次间西缝)现并无落地罩,而该处地面、柱顶石和柱子上明显留有安装过罩槅的痕迹。因此从罩槅的形制、装饰、使用的材料以及建筑原状的安装痕迹来看西北寝床的炕罩应是从南门内东缝落地罩拆改而来。
图5 符望阁南门东次间落地罩
3. 板墙门口为后期添配
对比符望阁各个板门门口门帘挂钩的形式会发现,西门内的东缝板门门口用寿字纹雕刻装饰的金属挂钩显得十分特别(图6),在整座建筑内也仅此一处,而此门及板墙的作用就是为西北寝床营造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而已,由此,这一空间内实际上有了两座拐角相邻的床榻,使得空间布置显得十分局促。
图6 符望阁西门北次间门头花
4. 档案中无“西北寝床”的相关记载
目前所收集到的涉及符望阁的档案资料中均未提及位于符望阁西北角的这座寝床。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十二月二十日的一份《奏销档344-098》记载了“报销宫内各处用过缎纱布匹事宜”,并附有“细数清单一份”,其中为符望阁内各处床榻安设了迎手、靠背、坐褥等项活计,并且清楚标明了床榻位置,一层并仙楼共有床榻14座[18],其中一层宝座床[19]6座(位置与符望阁现状完全吻合);一层宝座、罗汉床5张,仙楼罗汉床2张;寝床仅一座位于阁一层中心面南。从这份形成时间在符望阁建成后不久的《奏销档》上并未发现有西门北次间寝床的踪迹。清中晚期的几份符望阁相关的《陈设档》中大多并无床榻空间方位记载[20],只有《符望阁陈设档》(陈551,光绪年钞本)与《符望阁陈设》(陈506,清钞本,年代不详)[21]两册中有阁内宝座床及空间方位的详细记载,也未见有西北寝床及其上陈设的记录。
5.推断复原结论
由此种种,当可断定此床榻的增设不早于光绪朝。而结合光绪十三年(1887年)符望阁建筑的局部修缮,包括归安台帮、瓦顶夹陇、上檐檐部椽望更换、室外地面拆墁等[22],可以推断符望阁室内格局的调整当为光绪二十年(1894年)慈禧太后寓居乐寿堂前[23]为之。去掉这一床榻及榻北板墙,取消榻南板墙[24]门口,榻前落地罩恢复至南门内西次间西缝后,这就是符望阁营建之初的室内空间布局[25]:南向面阔用五间,明间进深两间突出正位地坪宝座;北侧则用仙楼,面阔五间三明两暗;东、西面阔各为三间;建筑平面中心楼梯间四周则承担了主要交通功能,沟通了建筑四个朝向空间,这样的布局简洁对称,主次分明,功能合理(图7)。
图7 符望阁一层乾隆时期原状示意图
(二)符望阁东门内的戏台空间
关于原状空间的详解,笔者仅以符望阁东门内空间为例。如前所述,根据符望阁与延春阁的对应关系及其他线索,前辈学者推断符望阁东门内北侧为一室内小型戏台[26],北间为后台(扮戏)空间,南间为戏台表演空间,坐北向南,戏台对面的南次间则为观演空间。符望阁四隅只在东北角留出通道,正是与此处空间的功能有关。
1. 后台空间
在以上复原的基础上可以看出,符望阁四隅只有东北角可作为东向和北向的“穿堂”,这一间“穿堂”即为后台空间:西侧板墙正中开一门,门口与北部空间相通;南侧板墙上嵌双面大墙表大表盘,表下有西洋柱及底座,墙表上悬“紫檀描金边兰亭八柱挂屏”,墙表两侧为拱圈门联通前台表演空间。演员的行动流线为从符望阁北门入,左转进入后台准备,通过两券门到前台表演及返回。据《符望阁陈设》(陈506)载,此间内还有紫檀边缂丝字挂屏(面南)、紫檀镶嵌铜片玉字挂屏对联(面北)等陈设。在文献中尚未查到此处应承戏剧的记载,可见修建之初作为戏台的应用也不甚多,再加上后期功能的荒废,此处功能则由扮戏空间逐渐沦为“穿堂”。
2. 表演空间
符望阁戏台的表演空间为方台式室内戏台[27],背景墙中心是双面墙表小表盘,两侧券门为上下场门(图8),这样的构图形式可参见倦勤斋和漱芳斋后殿室内的亭式戏台舞台背景,只是这两座戏台在券门中间为一方窗。[28]用钟表和券门组合的戏台虽无更多建筑实例留存,但从乾隆时期广州制作的钟表中可以看到在器物制作中类似的构图形式。如图9所示故宫博物院藏的钟表,与戏台的相关之处在于其同样具有一定的表演功能,在钟表的底座中同样使用了圆形表盘和券门的组合,只是“演员”的表演更集中在钟表的上层及券门之内。这样的组合形式在清代末期被添加了更多西洋建筑的元素,后更被制作成舞台幕布,从而成为戏台的一种固定的搭配被留存下来(图10)。[29]由于符望阁的一层层高达到4.67米,在钟表和券门之上的墙面还悬挂有“硬木玉字御题挂屏”“硬木嵌铜字挂对”,现状仅存“漆心铜字挂对”上书御制句“对时怀远胥和顺,利物宜人大吉祥”。戏台前端以掐丝珐琅镶嵌的落地栏杆罩限定出表演区域。符望阁的东门空间在作为戏台使用时,皇帝坐南面北观看表演;而没有观演需求时,东门内正向宝座是在明间坐东朝西。明间宝座床炕罩迎风板、炕沿板以石青地儿上嵌錾铜鎏金龙纹进行装饰,这样的装饰工艺同戏台的大墙表表盘制作工艺如出一辙,相互呼应,石青(蓝铜矿Azurite)[30]这一材料在符望阁内的装修和陈设中也是广泛应用,除了罩槅和墙表外,墙表大表盘一侧上悬的“紫檀描金边兰亭八柱挂屏”也使用了这种色泽沉稳的天然矿物材料。在一座同时期清宫造办处做钟处制作的“紫檀重檐楼阁式嵌珐琅更钟”里可以看到符望阁装修和墙表等陈设里的紫檀、珐琅、鎏金、嵌玉等装饰材料、工艺元素的应用,就连四角攒尖重檐楼阁的建筑形式也进行了仿写(图11)。可见当时的清宫造办处已经掌握了这些装饰工艺的制作方法。档案记载符望阁内檐装修是发往扬州交于两淮盐政监督制作的[31],应是主要负责南匠尤其擅长的工艺的制作,至于宫中有能为之者想必也会参与其中,这是南北工匠技艺互有交流、宫廷与地方频繁互动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