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画书可以说是图像叙事艺术与儿童文学结合的产物。其自身的历史很短,儿童文学的历史也不长,但图像叙事艺术拥有非常久远的历史,所以如果我们对图画书的认识只局限于儿童文学领域,那么就会造成不可避免的偏颇。
在此,麦克劳德对漫画的定义可以给我们一些启示。漫画大师威尔·艾斯纳曾以“连续的艺术”来描述现代叙事漫画,麦克劳德在此基础上将其进一步细化:“经过有意识排列的并置图像及其他图像,用来传递信息或激发欣赏者接受美学。”
图画书中的文字
本文摘自《让我们把故事说得更好——图画书叙事话语研究》
传统文学中的文字往往在叙事中身兼多职,因此十八般武艺样样都要会点儿,不得不做全才。但在图画书中,图画和书籍设计不仅能够帮助文字处理它不擅长的工作,还能辅助文字把它擅长的工作完成得更好。三者可以在互相配合中做到比较理想的扬长避短。图画书中的文字往往是专才,它能在某些叙事功能上着重发力,今天我们就来讨论一下文字在图画书中最专的几项叙事功能。
指明故事点——单幅图画中点的聚焦
我们常常说一幅图胜过千言万语,但一个好的故事并不一定需要千言万语。一幅图可以提供许多信息,尤其是视觉信息,但只有文字才能引导我们把眼睛放到作者最想让我们关注的地方。因此图画书中的文字往往具有聚焦的作用——它“可以将我们的注意力聚焦在图画上,使得图画变得有判断的意味”。
选自《有麻烦了!》
我们可以通过图中三对图文组合来做简单的解释。这三对组合中的图画完全一样——一只站在树枝上的猫头鹰。但不同的文字说明为同样的图画带来了完全不同的焦点和意义。第一幅图下面的文字是“树枝被压弯了”,文字将读者的注意力吸引到了画面中的树枝上。第二幅图下面的文字是“猫头鹰很难过”,此时文字又将叙事的焦点引导到了猫头鹰的表情上。第三幅图下面的文字是这幅图的原文——“无论多么聪明的建议”。这幅图的焦点并不在树枝上,但也没有落脚在猫头鹰的表情上,而是在猫头鹰的象征意义——智慧上。
在上述例子中,不同的文字为同样的图画带来了完全不同的叙事意义。罗兰·巴特说过:“文本引导读者在意象众多可能的意指(signified)中做选择,使他能够避免这些、接受那些……将读者导向事先选择好的意义上。”所以在图画书中,图画所提供的信息往往是扩散的,文字所提供的信息则往往是明确的。
穿引故事线——连续图画中线的方向
如果要讲述一个明确的故事,图画往往会显得比较无力。对于那些有文字的图画书来说,如果只看图画而忽略文字,每个人都会看到不同的故事。佩里·诺德曼在《话图——儿童图画书的叙事艺术》一书中列举过如下实验:他将《快乐的猫头鹰》这本图画书的文字拿掉,按照顺序向学生展示全部的图画,在看过这些图画两遍以后,他让学生们写下自己所理解的故事,结果产生了各种不同版本的故事。
此外,日本学者竹内雄寒还曾做过一个与之相反的实验:他在实验中使用的不是一系列存在于连续故事中的图画,而是五幅毫无关系的图画,但在为这五幅图画加上说明性语言后,它们就连成了一个有模有样的故事。佩里·诺德曼的实验表明了文字在图画书叙事中引导故事走向的重要作用,而竹内雄寒的实验则表明了文字在连接画面方面的重要作用。总之,他们都证明了文字穿引故事线的重要作用。
选自《有麻烦了!》
我们还可以以波兰图画书作家伊娃娜·奇米勒斯卡的《有麻烦了!》为例。故事中的小主人公一不留神,将外婆亲手绣的桌布用熨斗烫出了一个印迹。这个桌布是妈妈的最爱,这下子小主人公的思绪乱成了一团。要怎么去除这个印迹呢?世界上最昂贵的洗涤剂、超级厉害的网络偏方、再多的祈祷都没有用。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把过错推给妹妹、爷爷,甚至风都不是好办法。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法解决问题。最后小主人公还是向妈妈认了错,没想到妈妈不但没有责怪他,还用针线把印迹美化了一番,把它变成了一条可爱的鱼。如此一来,这个桌布就有了三个人共同的回忆。这本书的图画非常简单,作者仅仅通过一个熨斗印迹的各种变形图,就为读者精准呈现出了孩子丰富的内心世界。图画书作家余丽琼在这本书的导读中说:“若没有文字,这也是一本不错的形状游戏书。”但如果没有文字,这些图画似乎就只是形状游戏了,无法为我们表现出一个连贯的故事,我们也无法为作者的创意拍案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