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麻荣富 麻校同
苗族立夯果，汉族立家先，习惯上都叫设神龛。汉族的神龛设在堂屋后壁，有天地君亲师的文字牌位，有对联、符号等等，是有文字的牌位。苗族的神龛叫夯果，其位置多数人家设在正屋有火坑的右间内墙脚地楼板边排尽头中柱的位置，少数人家设在正屋有火坑的左间内墙脚地楼板边排尽头中柱的位置，摆有三脚架、鼎罐、锅子或者其它炊具，或者装有图腾竹篓等实物，是没有片言只语的无文字牌位。苗族夯果，汉译为祖先的神位，又叫祖先神壁。它在本民族尤其是在家庭中是至高无上的，神圣不可侵犯。这原自远古而沿袭至今。
苗族立夯果为什么在正屋的右边或者左边呢，据调查原于历史的渊源。
苗族立夯果的主要目的是祭祀祖先蚩尤。
苗族的祖先叫蚩尤，是人类的三大人文始祖之一。苗族很早以前生活在黄河流域，自称果雄。九黎是我国远古时代的一大部落联盟，大约五千年前兴起于江淮和黄河下游一带地区。九黎的首领叫蚩尤，“铜头铁额”，“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有角，“食沙石，制五兵之器，变化云雾”，是一位长相神奇、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其兄弟81人（另记为72人，实为部落数）。当时，黄河中上游的黄帝部落联盟和炎帝部落联盟，势力很强大。后来黄帝战败炎帝，二者遂一道对蚩尤展开了大规模的战争。黄帝天天追*蚩尤，蚩尤或者抵抗，或者躲藏，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天，蚩尤感觉到自己天天如此遭到追*而不投降，势必影响到其它部落的生存；如果自己去和黄帝见面谈判，那么，只有死路一条，再也不能复生了；如果继续抵抗，则灾难连绵，民不聊生，说不定还会灭族绝种。于是，他决定和兄弟们商量一番，得出一个统一的意见。
第二天，他召集舅大娘亲、姑娘姊妹和兄弟81人都到齐了。亲戚们到齐后，蚩尤说，现在我们天天遭到黄帝部落的追*，大家都受牵连，不说很苦很累，就是生命都受到威胁了。由于战争，我们都很穷，我家里只有一头黑猪，今天我们把它*了，大家吃一餐，既表示大家犒劳自我，又表示兄弟情谊。吃完以后，我便和黄帝见见面，若要决战，我死了，大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兄弟们聚餐之后不久，逐鹿之战爆发，蚩尤败北，被*害于黎山之丘，掷械于大荒之中，宋山之上。其械“化为枫木之林”（《云笈七签》卷一百《轩辕本记》）。其残部则退居于江淮和长江中游地区。苗族开始了历史上的第一次大迁徙。
后来，九黎残部退居于原三苗部落居住的长江中下游一带以后，奋发图强，生息不已，逐渐又强盛起来，建立起一个新的部落联盟——三苗。它人多势众，且拥有“左洞庭，右彭蠡”的地理优势，于是与尧、舜、禹进行了多次的抗衡，后被禹所灭。其间，舜“放欢兜于崇山，以变南蛮”；另一支“窜三苗于三危”被逐放于三危（一般认为在今甘肃敦煌东部一带），部分则逃遁于南方和西南方的深箐之中。苗族出现了第二次大迁徙。
苗族迁徙过程中，路漫漫其修远，上下而求索。边抗争，边驻扎，边定居，人家发展如“种瓜种豆，播谷栽秧，”觉得有生存能力的便定居下来，觉得没有安全感的继续前进，乃至飘洋过海，使苗族形成了如今的跨域性散居民族。
湘西苗族系蚩尤的后裔三苗的后代。据民间流传，在苗族的第二次迁徙过程中，有十余支苗族先民，分别从鄱阳湖、洞庭湖一带出发，沿着沅水，经武溪而上，来到湘西境地，奠定了当时定居的格局。在以后漫长的历史岁月中，虽屡遭自然灾变，王朝更迭，社会动乱，但湘西苗族的基本队伍总是“安土重旧”，苦心地厮守着自己的家园。
苗族人记住历史，传承文化，传统风俗基本沿袭下来。虽然没有文字，但口碑相传的《古老话》、《古老歌》尤其是其中的迁徙、话亲话姻等篇章记述了很多内容，从汉族古籍中也可寻到部分史料。
蚩尤死了以后，其兄弟们十分悲恸，族人十分怀念。每逢风调雨顺，人寿年丰，总归为祖先蚩尤的保佑庇荫；每逢不顺心的事，总认为是祖先蚩尤离开了大家而造成的。于是，居住一起的人们，有共同语言的人们，有共同习惯的人们，形成了共同的心理。念念不忘祖先的情怀，促成了怀古的理念，变成了“给古人送饭”的行动，在很多场合都举行祭祀仪式。其中，立夯果便是主要方式，并延续下来。
苗族巴代雄在立夯果。
立夯果很讲究，立夯果苗语叫“几屋相剖相娘”，意思就是请祖先聚来的意思。位置必须是苗族正屋有火坑的右间或者左间内墙脚地楼板边排尽头中柱的位置，因为这里才是神圣之地。主持人必须是苗族巴代雄（苗老司），因为他是苗族文化的尊者。供牲以可出栏架子黑猪为主，有的还要“黑猪白鸡”。*猪时有严格禁忌，贴地的那半边猪肉，主人家不能吃，只能送巴代处理，或者赠送亲戚。反之，误食者，是小孩的会被老虎叼走；是成人的会得癫痫病。虽然迷信，但古有应验。碰到这种情况，只有请巴代雄中的“巴代年”（能管制虎的苗老司）来化解。所以，*猪的屠夫必须记住，猪倒下时哪边贴地哪边朝天。朝天的那边猪肉主人可以吃，其他人也无禁忌。在夯果做祭祀法事特别具有排它性：只准戴苗族帕子，穿苗族衣裤、鞋子、裹脚，主持人和旁观者都必须这样，不得违反。供品还需有糍粑、米酒、米豆腐，水果等；法具有卦爻、竹柝等等。场地摆设了，人物到位了，祭祀活动便开始进行直至结束。
苗族夯果主要用于椎牛、椎猪等大型庆典和日常庆典。
夯果用于日常举行祭祀，主要包括初一、十五，节日庆典，过年大年三十等等，有的在起造、求财、嫁娶、远行等场合也举行敬奉。供品不一定很齐，有时多一些，有时只有香纸。祭祀语言也简短。大致如下：XX家祖，后辈做XX事，进行敬奉。我得喝您得喝，我得吃您得吃，请您保佑晚辈子孙，平安吉祥，万事如意！
苗族的夯果有少部分人家安置在左边，主要是吴家和石家的摆设。这源于历史的原因。传说很久以前，一个姓吴的人家，家庭和睦，家道殷实。兄弟二人同父异母，有一个姐姐，他们都组成家庭了。兄弟二人商量，准备第二天按照椎猪仪式进行敬家先，并通知四面八方的亲戚参加庆贺。按照哥哥的安排，由弟弟通知嫁到远方的姐姐，哥哥在家里做内务，组织*猪宰羊，安排供品，搞好炊事。第二天到了时辰，仪式举行了，排桌宴席摆了，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几乎吃得光盘光碟。等到弟弟和姐姐回来时，部分亲戚已离开。哥哥才想到竟然没有给他们留一点什么吃的。弟弟看到现状，组织这么大的一件事，自己也是东道主之一，哥哥居然没有考虑自己和姐姐，吃得连饭没有留一碗、肉没有留一盘、汤没有留一钵，那简直太惨了。就算咱两没有什么说的，姐姐的面子摆在哪里？不想说什么了，但想来想去，既然如此，自己要争一口气，决定明天立即*猪宰羊，备好供品，也按照程序举行吴家敬家先仪式。哥哥按照古人的办，自己就标新立异，把夯果设在左边！从此，吴家左边右边都安置家先，左边设家先的为小房。至于石家也有左右边夯果之分，也是由于历史原因，古时两兄弟夏天开荒，因水井问题发生纠纷，哥哥沿袭传统，弟弟为了区分别人把夯果安置在左边。这传说苗家人都知道，在此不多赘述。
苗族立夯果及其举行祭祀仪式，古往今来有完整的、特有的、神奇的内涵，或传承，或扬弃，值得人们深思。
采访：
湖南省花垣县雅酉镇夯杜村 吴正金 72岁 苗歌
湖南省花垣县雅酉镇冬尾村 麻耀渊 74岁 民间艺人
湖南省花垣县董马库乡大洞冲村 石寿贵 湘西巴代文化传承人
作者简介：
麻荣富，系湖南省花垣县政协文史委主任，湖南民族研究学会理事，湖南民间文艺家协会、湖南苗学会会员，湘西州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花垣县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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