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神话十分丰富,充满人伦哲理,关注自然生命,充分体现着中华独有的民族精神。
神话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伟大创造,同时也是文学发展的渊源。中国古代神话十分丰富,充满人伦哲理,关注自然生命,充分体现着中华独有的民族精神。古代神话对中国文学的发展产生着重要影响。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女娲补天、夸父逐日、羿射九日、嫦娥奔月、精卫填海等神话传说,都是历代文学家创作的源泉。可以说,如果不知道中国古代神话,就无法了解和欣赏中国的文学。
《红楼梦》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朵奇葩。作者在运用神话创作中,改编了上古神话“女娲补天”,创造了“木石前盟”神话和“太虚幻境”神话,创造了无所不能的神话人物一僧一道,极大地丰富了小说的文学意蕴。
曹雪芹选择女娲炼石补天神话作为《红楼梦》小说的开篇。女娲神话的主体是女娲,《说文》解释:“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女娲神话以两个故事为核心,一是抟土造人,一是炼石补天。《红楼梦》借用女娲补天的神话,体现女娲在宇宙洪荒天崩地裂的巨大灾害面前挺身而出,拯救民生的精神。女娲用三万六千五百块石头补天之后剩下一块,丢弃在大荒山青埂峰下。经过一僧一道施展幻术,将石头缩成扇坠大小可佩可拿的美玉,并携带下凡历世。“补天遗石”神话成了《红楼梦》的有机组成部分。《红楼梦》作者受女娲“补天”精神启发,将处于“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末世、“赫赫扬扬,已将百载”的贾府由盛到衰的过程展现出来。
第二个神话是“木石前盟”。林黛玉原来是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一株绛珠草。因为赤瑕宫神瑛侍者经常在灵河岸上行走,看见绛珠草娇娜可爱,便日以甘露灌溉,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受天地精华,得甘露滋养,遂脱了草胎木质,幻化成人形,修成了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常思如何报神瑛侍者灌溉之德,内心便郁结了一段缠绵不尽之意。听神瑛侍者凡心偶炽,准备下凡造历时,绛珠便说:“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然下世为人,我也去下凡为人,把我一生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贾宝玉和林黛玉这两个从西方宫殿走出来的人,一个施以甘露之惠,一个还以一生的眼泪。这便是《红楼梦》中两个主人公缠绵悱恻、痛彻心骨的爱情基础。同时,作者还安排了另一个故事“金玉良缘”来和“木石前盟”并行发展,让薛宝钗这么一个在“人世间”成长起来的封建淑女也走进了爱情的悲剧。“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的爱情悲剧构成了《红楼梦》全书故事发展的主线。
“太虚幻境”是曹雪芹为《红楼梦》设计的一个庞大的神话场景。“补天遗石”是故事发生的缘起,木石前盟则是为全书爱情故事所作的铺垫。“木石前盟”和“太虚幻境”两个神话都是通过凡人入梦来演义的。贾宝玉在秦可卿的卧室午休时进入梦境。这个梦主要为读者阅读全书服务。首先,把贾宝玉引入梦幻的目的由警幻仙姑告诉读者: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流传,已历百年的贾府,运终数尽,后继无人,只有宝玉聪明灵慧,略可望成,因而宁荣二公委托警幻仙子规引宝玉走入正路。其次是通过贾宝玉看到的仙境、册籍和经历的“饮馔声色之幻”,向读者预告书中人物的命运和贾府最后的结局。再次,太虚警幻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照应着《红楼梦》全书。不仅贾宝玉走入正途需要警幻仙子规引,而且宝玉的云雨之事也是警幻所训。警幻仙子还掌管着人间的生*大权,神力无边!一僧一道将石头夹带去凡间经历,需要“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蠢物交割清楚”。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下凡,需要去警幻仙子案前挂号。第十二回,渺渺真人给病危之中的贾瑞治病,交代“风月宝鉴”为“太虚幻境”空灵殿警幻仙子所制。第六十六回,尤三姐给柳湘莲托梦,也说是奉警幻之命,“前往太虚幻境修注案中所有一干情鬼”。第六十九回,尤二姐梦见三姐对自己说了一番话,其中有一句“你速依我,将此剑斩了那妒妇,一同回到警幻案下,听其发落”。由这些可见,太虚警幻在《红楼梦》一书中具有何等重要的地位!
一僧一道是贯穿《红楼梦》全书而提纲挈领的两个神话人物。在全书开头,是两个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异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进入读者的眼睛。后来是空空道人抄录《石头记》,改书名为《情僧录》。进入正文之后,常常伴随着红楼人物出现在书中的则是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一僧一道”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他们把“补天遗石”带到红尘开始了历世之旅,导演了宝黛的爱情悲剧。一僧一道是补天遗石的开导者。当初女娲补天时在青埂峰下丢弃的一块石头,自经煅炼之后通了灵性,“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是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的高谈快论打动了石头的凡心。一僧一道还是石匠、制作师,施展幻术把那石头变成鲜明莹洁的美玉,这才有了日后贾宝玉的衔玉而生。一僧一道同时也是石头下凡经历的始作俑者,是他们到警幻仙姑案前备案申请让神瑛侍者夹带玉石到凡间经历。
通灵宝玉是贾宝玉的命根子,而一僧一道则是通灵宝玉的保护神,从贾宝玉的出生,到贾宝玉成长,以及最后悬崖撒手遁入空门,都是一僧一道全程操控。不仅如此,一僧一道与《红楼梦》的人物可谓如影随行,要么通过梦境告知凶险信息,如通过甄士隐白日入梦告知家庭变故之险(第一回);要么直接指导人物行为,如给黛玉治病,欲化黛玉出家(第三回),给薛宝钗开海上方冷香丸(第七回),并送金锁给宝钗(第八回);要么引渡人物出世,如引渡甄士隐(第一回),引渡柳湘莲(第六十六回),等等。
《红楼梦》中的神话,是《红楼梦》之所以精彩的重要组成部分。补天遗石下凡历劫、木石前盟绛珠还泪和太虚幻境曲演《红楼梦》是相互联系的三个神话,而一僧一道则是整个《红楼梦》全书的纽带,是三个神话的沟通者。遗石下凡历炼,也许这里面有作者自己生活的影子。木石前盟是宝黛爱情的伏笔,同时也框定了宝黛爱情悲剧的必然。太虚幻境在全书中虽然是一种预告人物命运的结构性安排,但是也充满了作者对于现实社会无可奈何的宿命论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