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才是人生的真实模样,每次心里烦闷时谢小秋便这样安慰自己。此时已是日落时分,斜阳余辉洒在波澜不惊的湖面,这里的一切不曾有分毫改变,变的只是谢小秋的心境。
“沥川,六年前,你曾在这里跟我说过苏黎世湖的天鹅,那时候的我天真无知,又一根筋,遇见你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我以为我们那样牵着手一不小心便会天荒地老,然而时光荏苒,才知道自己那时有多天真,我总是觉得相爱就是要在一起,谁也无法阻止我们。但是我总是遗漏掉一样东西——命运。在命运面前,我的坚持,我的纠缠变得不堪一击,我们的爱情没有任何还击之力~我曾经负隅顽抗,不想向命运低头,我就想着,你活着我们就在一起,你死了我也要跟你的尸体告别,可是你还要做命运的帮凶以死相胁,沥川,其实很多时候我特别恨你,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你对我隐瞒病情只字不露,那日在手术室外,从rene那里得知了你的真实病情,有那么一刻我痛到极致也恨你到极致,但是很快我又被巨大的恐惧淹没,我害怕你再也好不起来,而我却浪费那么多时间与你纠缠,质问你当年离开我的理由,其实我该好好爱你,不该用字典砸你,不该让你淋雨,不该缠着你不让你回苏黎世,我总是这样任性~除了你,我不知道有谁可以忍受我这样的任性
一年前我收到你寄回来的戒指,戒指掉在地板上转了几圈终于停下来,就如同我的心,兜兜转转最终安静下来,如果这是你给我的结局,那就这样吧……我不知道你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我鸵鸟般的拒绝去猜测这个戒指寄回背后的意义,我只当你依然生活在苏黎世,我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这样于我而言,已经足够!我会兑现自己的承诺——move on并让自己幸福~
我丢掉了戒指,还有最初你送我的那本字典,我爱你,已不需要物证,它长在我的生命里会长长久久的陪伴我。一年前我在这里对我们的故事做了最后的告别仪式。一年后的今天我站在这里已经心情平静、无波无澜。沥川,你好吗?我很好~”
谢小秋转身离开,这一年来,她还是会经常想起王沥川,她没有刻意去遗忘,也没有刻意去铭记,有些东西只能顺其自然,每次想念的时候她便来到这里,算是对自己的一点点慰藉。这一年,她也没有联系过叶静文,至于原因她不愿去想,有些事情她还无法承受。一年前远在苏黎世的叶静文给谢小秋打过一次电话,谢小秋没有接,只是回了一条短信,
“静文,我很好!请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准备好了我会再联络你,请原谅我的任性”
这一等,便是一年,她知道叶静文有王霁川的照顾会过得很好,她倒也不担心。人生真的很奇妙,虽然一开始和静文闹的很不愉快,但后来却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人生有许多拐点,不知道在哪一个拐点就会出现惊喜,就像现在,不,应该说是惊吓,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谢小秋开着车与前面的车追尾了,等回过神来吓出一身冷汗,止不住偷偷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猪头。前面被追尾的车主已经打开车门出来了,他走到车尾的位置看了看。谢小秋觉得那个男人有些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对方抬起手看了看表,神色不耐烦的朝谢小秋走过来,谢小秋赶紧下了车,由于知道是自己的理亏,走上去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一时疏忽,刹车踩晚了,那个……我会负全责,我这就打电话给保险公司”
这么说着就转身准备去车里拿手机,对方却叫住她
“等一下”男人叫住她,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似是打量。
“你……是谢小秋吧?”
“啊?”谢小秋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的名字。
“三个月前你是不是生病住过一段时间的医院?在市人民医院……”
听到这话,谢小秋才细细打量起这个男人,个子挺高的,瘦削的体型,脸型瘦长轮廓分明,整个人给人很冷峻的感觉,但是眼睛像幽深的湖水带点忧郁,眼尾又微微下垂,削弱了整个人的冷峻感,穿着白衬衫,外面套了件休闲款的长风衣,整个人干净整洁,气质卓然。
谢小秋还在思索,想把这个人和自己记忆中的人对上号,但还是没有想起来,其实除了王沥川,谢小秋对其他人真的记忆力不怎么好,就比如她的翻译社“望川秋水”开业两年以来,她还是不能完整叫出所有客户的全名
对方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大概猜出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顿时便觉得有趣,当初她住院了一个星期,他是主治医生,也算是日日相见,她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普外科医生,陆铭,当初你胃出血,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说完便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等谢小秋的反应
经他这么一提醒谢小秋终于想起来了,脸上瞬间绽开笑容。
“原来是陆医生啊,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你好你好”说着便礼貌地伸出手,
谢小秋笑的一脸难为情,眉眼都弯了起来,有点囧又有点可爱,陆铭之所以能记住她就是因为她这副表情。
那时候他刚到那家医院就职,对一切都不熟悉,难免工作上有些不顺心,谢小秋便是他在这家医院的第一批病人。她当时住的是三人间的病房,几次因为三更半夜还在工作被同病房的另一位病人投诉,说她电脑的亮光还有敲键盘的声音影响了她休息,护士没办法就找到他这个主治医生,那天他正在值夜班,走到她病房门口的时候发现她的床位上还亮着微弱的光,显然是被投诉之后特地把电脑亮度调到最低了,他很好奇她这样看得见吗?他走近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脸都快贴着屏幕了,一头短发乱七八糟的堆在脑袋上,显得有些滑稽~陆铭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算是提醒某个脑袋快钻进电脑里的人,谢小秋被黑暗中的陆铭吓一跳,差点叫出声了,等谢小秋看清了来人总算松了口气,用手拍了拍胸口,大概是真的被吓得不轻,医院这种地方总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等谢小秋平静下来后又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训斥自己,其实她又何尝想这么晚了还拼死拼活的工作,可是翻译社事情实在太多了,人手又不够,一个萝卜一个坑都勉强,她这一住院事情都堆成山了,虽然对同病房的另外一位病人感到很抱歉,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想到这里,谢小秋缩了缩脖子,用余光偷偷瞄了眼站在床边的陆铭,还讨好的朝他笑了笑,虽然笑的不是太真心实意,但是眉眼都弯起来了,很是可爱。陆铭便不好再疾言厉色,只轻轻的说“你这样还想不想早点出院了?除了影响别人对你自己康复也不利,明天再做吧,今天太晚了”说着还对着谢小秋指了指自己的手表,说完便转身出去了~结果一个小时之后等陆铭再过来发现她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此时已经晚上11点半了,他对这个女孩子的固执感到意外,胃出血了还不够,难道还准备搭上眼睛?他有些无奈~
“如果你一定要工作,就去我办公室吧,那里桌子,我不想等你胃好了又要去挂眼科,我们医生都挺忙的,不想看到你们这些不听她的病人三天两头进医院”说话的语气带点调侃。
谢小秋听他这样说,心里很是感激,瞬间觉得他亲切许多,像是怕他反悔,赶紧抱着电脑下床了,她的样子让陆铭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之后的两天晚上谢小秋都是在陆铭的办公室里工作,因为不用再担心吵到其他人,灯光也足够,工作效率高了不少。出院的那天,谢小秋想当面跟陆铭道谢,但刚好他不在办公室就作罢了。想不到今天以这样的状况见面……
这样一来,谢小秋更觉得过意不去了
周围的喇叭声已经此起彼伏,他们的车刚好停在红绿灯路口,就这么几分钟,这条路因为他们这个追尾事故已经堵上了。
谢小秋看了一下自己的车,还好只是车头凹进去一点,应该还能开。不过心里还是狠狠的心疼了一下,这辆车买了不到半年,当时是考虑到平时见客户也确实需要一辆车,才狠下心买的,公司虽然也开业两年了,但由于公司规模小,接的也都是小项目,所以实际上经济并不是太宽裕,想到这里谢小秋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猪头
他们商量着先把开走,反正也算是熟人,私下里解决就可以了,谢小秋坚持要赔偿陆铭的修理费,陆铭说不必,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就请吃一顿饭,最后他们互相留下联络方式之后就各自开车离开了。
谢小秋回到家已经差不多晚上七点了,刚把包放下来正准备喝口水,就听到敲门声,原来是隔壁的王奶奶,自从知道她胃出血住院,王奶奶就经常给她煲一些汤汤水水,说是养胃健脾的。谢小秋自小丧母,父亲又一直对她很严厉,除了姨妈她很少享受到来自长辈的疼爱,所以面对王奶奶的关怀她总是分外感动,她侧身让王奶奶进屋,自己跟在后面像小孩子般撒娇的问道“王奶奶,你又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啦?”说着还双手搂着王奶奶的肩膀。
“小心小心,当心洒出来了,你这孩子,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虽说是责备的语气,但是脸上还是露出慈爱的笑容。
“我给你煲了点山药粥,你赶紧趁热吃了,养胃的”
“王奶奶,谢谢你一直这样照顾我,我总是给你添麻烦”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谢小秋一直很坚强,除了为了王沥川,她几乎没有哭过,这些年一个人生活,工作,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撑过来了,可是面对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人家的关爱,她的心突然柔软的一塌糊涂。她伸手抱住王奶奶,想哭却不敢出声,王奶奶轻抚着她的背,笑着说“傻孩子,奶奶不过就是给你做了一碗粥,这也值得你哭鼻子?你一个女孩子只身在外不容易,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找个男朋友,你就不会这么孤单了”谢小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最终只能保持沉默~
王奶奶走后谢小秋一个人呆坐了很久,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能力去爱另一个人,与王沥川的那段感情仿佛耗尽了她一辈子的勇气和精力,她总觉得她的内心现在住着一个老太太,苍老斑驳,看淡浮世繁华;平静如水,再也掀不起一丝涟漪。谢小秋苦笑的环顾四周,这个房子是按照当初王沥川改编的那个结局去装饰的,那时候也许她还希冀着有一天王沥川真的撑着伞出现在她的家门口,这样她可以迎他进屋,可以与他一起做饭打扫卫生,一起生活,可是等来的只是一枚孤零零的戒指,没有只言片语,谢小秋终于明白了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而如今,回忆都成为负担,因为她不想再哭,她仰起头轻轻的靠在沙发上,眼泪还是从眼睛里流出来,滑向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