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成长 你陪我变老》-- 我和小烨子的故事之一
作者: 汪 河
“人的一生有一个半童年。一个童年在自己小时候,而半个童年在自己孩子的小时候。”—— 余光中《左手的掌纹》
医院骨科主任老汤,是我“男闺蜜”。他妈妈今年八十七岁,我称“汤妈妈”。
汤妈妈有位弟弟,我随着老汤称呼他老舅。
老舅今年八十岁,四月初从四川来汤妈妈家小住,我听说后过去看他。
老舅和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最后,汤妈妈也加入进来,不知道怎么说起往事,汤妈妈唱起一首老歌曲 “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老舅随声附和。
我和汤妈妈、老汤
两位老人年过八十,记不清歌词,唱得丢三落四。
我在上小学的时候曾经唱过这首歌,歌词了然于心,就做领唱。
我们唱道: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子快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那时候 ….
两位老人跟着我慢慢地找回了感觉,我们三人把这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老汤在一边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伟哥,走吧,咱们走吧……”
汤妈妈不悦说:“你成天也不陪我说话,王主任我们正唱得高兴,你就催着人家走。”
我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晚上八点三十分,是该走了。我有任务,需要回去哄小外孙女小烨子睡觉。
遂告别汤妈妈和老舅。
路上,老汤一边开车一边对我说:“伟哥,你知道吗,你唱歌是很难听的。”
我说:“知道。”
我坦然承认,让老汤颇感意外。他吃惊问:“你咋知道?”
我告诉他,我儿时很喜欢唱歌,十四岁以后随着身体发育,男性体征明显,声音变粗,五音不全。糟糕的是当时我自我感觉良好,全然不知。刚工作时候,我和乔君同住一个房子,那屋子是木地板。有天,乔君夜班,下午在屋里睡觉。我和女友,也就是现在的老婆相约晚上看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我心情愉快,憧憬着晚上美妙的时刻,决定把宿舍整理一下。万一看完电影女友来探营,看到我宿舍干净整洁,会有好印象。我一边拖地,嘴里哼着“卖花姑娘”的主题曲。
突然乔君从床上爬起来,带着哭腔哀求:“求你不要唱了吧,很难听的。”
听乔君这么说,我想起唱歌时周围人鄙夷的眼神,突然明白我在歌唱方面的缺陷。自此我就不在大庭广众面前唱歌,偶尔参加单位组织的合唱团,也只是站在那里跟着节奏张口,但不发声,做滥竽充数。
听我叙述,老汤哈哈大笑说:“伟哥,看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啊!”
我俩说话间,车载电台正在播放相声“五环之歌”,熟知的曲调,新颖的歌词,令人耳目一新。
我饶有兴趣地问:“这是谁唱的?”
“岳云鹏。”老汤回答。
“岳云鹏是谁?”
老汤吃惊地说:“卧槽!你居然不知道岳云鹏?”
然后告诉我岳云鹏,告诉我德云社、郭德纲。
最后老汤说:“伟哥,此歌适应你,你应该学会唱。”
“是的,我很喜欢,只是不知道歌词。”我不无遗憾地说。
“是吗?你不知道,可以问我呀!”老汤听出来我向往之心和欲学之意,立刻眼放绿光。他兴奋地把车子停在路边,从手机里搜索到视频拿给我看岳云鹏专辑。
放着视频,老汤在座位上摇头晃尾地动情歌唱:
啊 --五环
你比四环多一环
啊 --五环
你比六环少一环
终于有一天
你会修到七环
修到七环怎么办
你比五环多两环
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也,看来老汤这位自诩清高之人也不能免俗。
想当年由蒋大为演唱,流行一时风靡全国的“牡丹之歌”,只是换了歌词,竟然朗朗上口,让人唱人爱又人爱人唱,真令人不可思议。
老汤开车上路,我拿着他手机听了两遍,记住歌词。然后把手机还给老汤,唱了一遍。
老汤吃吃笑说:“伟哥,你真可谓是敏而好学啊,只是你的歌声我实不敢恭维。”
然后告诫我:“你喜欢唱歌,但是发音不好,只可以在心里默唱,不要发出声音。用文化人的说法就是藏拙。”
人人都爱听耳顺之语,老汤话语里的揶揄让我内心不爽,心想回击他一下。
到我家的小区门口下车时,我故意傻问:《牡丹之歌》被这样改动,在全国广为流传,歌曲歌词的原创作者愿意否?原唱者蒋大为愿意否?还有,《牡丹之歌》属于阳春白雪之作,歌词被改得如此简单和低俗,为何流行?
这显然超出了老汤的心智所及范围,他愣了一下说:“不知道呀。”
我趁机攻击:“我看你好为人师,还以为你知道呢?”
此话损伤不大侮辱性极强,老汤涨红脸搪塞说:“你只管唱就是了,就你这球水平,也开不了演唱会,你管它什么版权呢!”
我和老汤这场嘴炮占尽上风,仰天大笑。老汤打开车窗,露出他那张胖大的冬瓜脸,伸手指点着我说:“摊上你这种猪友,让我既无奈又受伤!”
赢得口舌之利,令我心情愉快,我轻声哼着“五环之歌”回到家里,老婆已经把小外孙女烨子收拾干净,交给我后去收拾家务。
烨子上月刚过五岁生日,她聪明伶俐,漂亮可爱,在幼儿园上中班。她妈妈上个月在小烨子五岁生日宴上郑重宣布,小烨子每天晚上九点半前一定要上床睡觉。
她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她却乱跑,晚上回来很晚。
俗话说儿大不由爷,女儿何不是这样?
我和小烨子躺在床上,听她说当天在幼儿园所学。
这天学的字是“升”,烨子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口里念叨着撇、横、撇、竖。她对空写了几遍字后,兴趣转移改为唱歌。
烨子在唱歌之前郑重告诉我,这是她最近在幼儿园里学一首新歌,是我没有听过的,要我注意,仔细听好了。
歌曲的名字是“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歌词是这样的: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嘎嘎嘎嘎,真呀真多呀
数不清到底多少鸭
数不清到底多少鸭
赶鸭老爷爷胡子白花花
唱呀唱着家乡戏,还会说笑话
小孩子小孩子,快快上学校去
别考个鸭蛋,抱呀抱回家
烨子稚声稚气地唱完,问我怎么样?
我连声说好。烨子立刻来了兴致,提出来要教我唱。她从床上爬起来坐在我枕头,用手打拍子,一字一句地教我。
看来好为人师之心人皆有之,不会因为年龄而有差异。
我有些犯困,心不在焉地学唱,这样难免会出差错。例如,我把“门前大桥下游过”,记成“游来”,而且在烨子老师纠正后又记错。
这样的学习态度和效果让烨子老师很是恼火。她撇下我自己唱起来,唱完又换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小苹果”,“卖报歌”。
我说:“烨子,不唱了吧,你该睡觉了。”
烨子白了我一眼,继续唱。
我突然想起刚刚学会的“五环之歌”,哼!就你会唱,难道我不会吗?
“啊,五环…… ”趁她一曲唱完,下一曲尚未开始之际,我开始放声歌唱。
小烨子被我歌声震惊,不过很快醒悟,咯咯地笑着跟唱。
原来她也会唱啊!
我们唱了一遍,接着又唱一遍。
烨子记不得‘五环之歌’歌词,只能跟随着我唱。中间我故意停下,她就不知道该怎样唱下去,只好停下来等我领唱。
我得意地眨眼,笑出声来。
我抢了烨子的风头,她顿失唱歌兴趣,提议说:“爷爷,我们关灯睡觉吧。”
我不理她,继续唱。
卧室门被推开,女儿走进来笑着说:“今晚你两人疯了?还不睡觉!”
烨子爬起来扑到妈妈身上,哭诉说:“妈妈,爷爷不让睡觉,一直唱歌。”
女儿把她抱起,回她们房间。
我停下来,感觉喉咙很痛,喝了一大杯水。
晚上在睡梦里,我还在唱着“五环之歌”。
“五环之歌”的故事还不算结束。
几天后,小烨子回来小住,睡觉前,我俩又唱“五环之歌”。
烨子入睡后,我半卧在床上看电视。
老婆收拾完毕走进到卧室,坐在梳妆台旁用晚霜打理她那张老黄脸。
她一边啪啪地拍打着脸,一边说:“我今天中午在电视上看到岳云鹏演唱的“五环之歌”,我听后感觉到你们唱的不对。看你五音不全的,把那个调唱到哪里去了!你明天把这首歌下载到手机里放给小烨子听,让她正确地学唱。”
我不回答,装睡,尽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可这么快就睡着了?”她问。
我还是不吭声,做“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误人子弟!”老婆愤愤地说。
我再也装睡不下去,掀开薄被起身反驳说:“我是唱得不好,可这也是几十年如一日啊!”
言毕,两人四目相视。
然后,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作者简介
王贺伟,笔名汪河。
河南镇平人,蒙古族,职业医生。喜欢读书,退休后封刀,在电脑上练习输入法,作为延迟脑萎缩的手段,时有作品发表。
属于一介不入流之文学爱好者耳。
初稿 2016/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