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除了《流浪地球》和《芳华》，我很久都没有看国产电影了，因为粗制滥造的神片太多了，让人倒胃口，很难再碰到像《霸王别姬》、《归来》、《孔雀》和《立春》那样耐看的好片。前一阵在家闲来无事，就找一些老片来看。有些是当年看过的，再看觉得不过如此，有些当年只是读过剧本或原著小说，看完总觉得没法跟原著媲美，显得单薄肤浅。但有两部电影印象深刻：《菊豆》和《城南旧事》
一
《菊豆》故事情节的确跌宕丰富，加之顾长卫的镜头语言更具张力，所以很好看。不过，删繁就简说，其主题可以概括为六个字：存天理，灭人欲。 就是因为菊豆和天青的关系有违人伦——尽管杨金山和天青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尽管菊豆和天青真的相爱，尽管杨金山对菊豆的虐待同样有违人性——所以他们终究难逃以死赎罪的悲惨结局：天青被自己和菊豆的亲生儿子天白*死在染池里，菊豆在自己点燃的大火中自焚而死。这样的两情关系不被伦理所认可，无论如何挣扎如何峰回路转，最终无法存在。故事的波折在于天白这个神秘却扭曲的形象，他可以看做伦理和命运的合体。一方面，作为天青的亲生儿子，他自然带有天青的遗传，所以他虽然莫名其妙的跟杨金山很亲近，这令杨金山很得意，也让菊豆和天青很不解，但还是“失手”*死了杨金山。另一方面，他却从骨子里继承了杨金山的伦理观念，和自己的亲生父母死不妥协。他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个笑话，所以她对父母没有任何感恩，只有比杨金山更深的仇恨，更决绝的对抗。所以菊豆最后点燃了大火，失去了天青，也无法忍受弑父的逆子——这同样有违人伦，所以她只能死。天白这一形象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他对杨金山的亲近，否则他就不可能活下去。此处人物性格缺乏现实逻辑性，只能归结为命运。这倒也不能视为败笔，伟大的悲剧都离不开命运的要素，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再往后天白的性格发展有其现实合理性：因为亲近杨金山，所以自然受这个“教父”的影响，而这也是整个小村的伦理氛围，更加深、巩固了他主流的伦理观念，决定了其行为，也就决定了他的形象。
二
《城南旧事》艺术魅力可以用一句颇有诗意的话概括：比童年的忧伤更忧伤的是告别童年。一个来自台湾的小女孩英子，在老北京城里经过了一段看似平常却又难忘的生活：疯傻的秀贞，秀贞那不知所终的孩子，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的妞儿，偷东西供弟弟上学的小伙子，长年离开丈夫和孩子的宋妈，最终儿子夭折女儿被卖……还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摆摊的手艺人，用辘轳搅水的，用手推车送水的……各色人等。最红，在父亲重病去世后，英子和母亲弟弟也来开了。当她们一家的车子和宋妈的毛驴相向远去，当英子明亮忧郁的眼睛和宋妈含泪的双眼遥遥相对，影片曲终人散。影片用散文化的手法娓娓道来，在孩子的眼光里，平凡琐碎的小事被净化被放慢放大，呈现出被成人世界所忽略的美和韵味。这一段生活无疑是忧伤的，充满了生离死别。但比忧伤的童年更忧伤的是，英子不得不告别自己的童年。曾经离自己生活如此之近的那些人都一去不返了，不管是死去的父亲，还是活着的秀贞、妞儿和宋妈，她们都不可挽回的随时间而去，一群人的生命轨迹就这样渐行渐远，永远不会再接近，就像从来不曾交汇过一样。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苏子不谬，诚哉斯言 。人生从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