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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影视动漫 > 作者:YD1662023-11-02 10:24:29

第一章

 有的人32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而有的人32岁还为过了0点没回家而担惊受怕。
  说的就是简从舟她妈和简从舟本人。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简从舟刚和狐朋狗友告别,站在路边把最后一口纯净水喝完,又规规矩矩地把瓶子丢进可回收垃圾桶里。
  时间是1:05。
  这个点回家,若是被简女士察觉肯定少不了一顿痛骂,她也不是怕,就是觉得麻烦,简女士唠叨起来没完没了,明天早上能不能睡上觉都是问题。
  去酒店开间房?莫名其妙。
  思来想去,她决定去陆洲那凑合一晚。之前去过一次,还留了洗面奶和卸妆液,正好可以用。
  陆洲现在住在F大教授楼,但房子不是陆洲的,是他父母的。
  一家三口都是大学老师,听听,多恐怖啊。
  简从舟到楼下才想起来给陆洲打电话,这时间对正常人类来说着实不友好,但对方是陆洲就没关系。
  电话响了三声,那边接起来。
  “什么事?”陆洲的声音清清淡淡没情绪,听得出来是睡懵的状态。
  简从舟捂着手机说:“给我开门,我来你这凑合一晚上。”
  那边陆洲清醒过来,问她:“你现在在哪?”
  简从舟说:“教授楼下面啊。”
  “我今晚没住那。”陆洲说。
  简从舟“哦”了一声后回道:“行吧。”
  这就没办法了,她准备走了。
  陆洲似乎看透她的意图,又问:“你喝酒了?”
  简从舟说:“喝了一点,没影响。”
  屁。
  陆洲根本不相信她的鬼话,“密码是126501,自己开门进去。”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简从舟输入密码,“滴”一声,门开了。
  房子是20年前建成的,家具、装修维持着多年前的风格,家里跟最新科技沾边的也就是这那道智能锁的大门了。
  脚踩在木地板上会微微发出一些声音来,红棕色的皮沙发已经不新,最左边一个坐垫是塌陷的,有人时常光顾那个位置。
  沙发后面有一整排的书架,整齐码着各种书籍,浓浓的书卷气。
  看来、房子的主人不仅喜欢逮着沙发的一个地方坐,还特别好学。
  简从舟踢掉高跟鞋,换上陆洲的拖鞋,往里走去。
  其实这个房子的户型特别好,方方正正的,大三房,采光充足,窗外就是参天的梧桐树,夏天在窗户下看书追剧应该也不热。
  此时静得不像话,周围的邻居也都是高校的教职人员,早早就休息了。她在屋子里转了转,然后去主卧浴室洗了澡,在他的衣柜里扒拉出一件T恤套在身上。
  陆洲的房间十分整洁,浅灰色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枕头蓬松柔软,被子折了二分之一,拦腰贴在后半部分。
  床头柜上有个照明灯,全屏时钟,钟下压着一本书。床尾凳上搭着他的灰色睡衣,叠放得整整齐齐。
  这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男人房间了。
  简从舟在心中腹诽,陆洲怕不是有强迫症吧?
  时间已经不早,她躺进被子里,闭上眼睛,鼻端尽是属于男人的味道,很复杂的构成,洗发水,皮肤,浴液,荷尔蒙。
  睡前她给手机充上电,闺蜜群里弹出几条消息,在汇报自己安全到家与否。
  这是女孩子们聚会后的习惯,简从舟打了几个字上去。
  没想到这群女人竟然喋喋不休地聊起来,完全没有睡觉的意思。能让女人兴奋的,必然是激情辱骂男人了。
  有个姐妹说今天某男长得好丑,油腻,还蹭了她们的酒,真是晦气。这让她的困意消减不少,迅速加入聊天阵营,说自己早就想赶对方走了,愣是没好意思说出伤人的话,BALABALA……
  简从舟的微信里有两千八百多个好友,但算得上朋友的却不多。
  到她这个年龄,好友圈子已经相对稳固。
  她的姐妹团里的女性大致分为三类。
  一类是她顶头上司Gia那种女总裁,或者女总监,全身心倾注在事业上,也有那么几段舒服的感情,但和工作没法比,哪个男人敢耽误她赚钱就自觉团成一团。
  其次是混不吝的母胎solo,只嗑完美纸片人,现实中的下头男滚远一点。
  再者是早早结婚生子,以为自己拥有完美人生,但实际上是被困在家里,为男人做嫁衣的女生,要不是为了宝宝,真想踹了狗老公。
  大家悟到的人生真谛统一为:远离男人,珍爱生命。
  简从舟不属于任何一类,每次听到姐妹团说这些,她就会翘着拿酒杯的手指,欠欠儿地说:“你们好厌男和恐男啊!”
  姐妹团:“不然呢?你有何高见?”
  简从舟大言不惭地道:“我爱男人啊。”
  又补充了句:“真的!”
  这话只截取片面,不用捅到女权主义那,稍微有点觉醒意识的女性都能把她骂到体无完肤,恋爱脑吗?傻逼吗?女德班成员吗?
  要么怎么说片面呢。
  简从舟说这些,和杨笠骂了男人普信之后又说“天哪,我是在讨好男人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简从舟在恋爱里一向无往不利,并且看男人的眼光精准无比。
  第一条:别在垃圾桶里扒拉。
  第二条:勤学苦练。
  好男人发生质变的情况也不少。
  她的办法是:用魔法打败魔法,毕竟大美女渣起来,众人难以望其项背。
  简从舟从未留恋过任何一个男人。 
  本质上,她并非爱男人,只是喜欢陷入爱情。
  如果她的性向是女,也会很爱女孩子。
  和每一任分手,都是对方哭着喊着,让她别那么拔D无情。
  简从舟唯一一次被渣,是拜她的前夫陈子阳所赐。
  陈子阳是个ABC,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家境优渥,身世也洋气。
  和简从舟结婚的第三年,出轨女助理。发现奸情,简从舟一反常态,竟然还有点兴奋,智商也达到了巅峰。
  她瞬间化身《致命女人》女主角,不动声色收集证据,整理夫妻共同财产,联系律师。
  雷厉风行,拿到自己该得到的一切,将对方的罪行昭告天下,满意地看着陈子阳钱包被掏干净,还被亲戚朋友谴责,唾弃,白眼。
  离婚的那天,简从舟穿着一身Dior套装,脚踩高跟鞋,趾高气昂地扫视着陈子阳,眼神里全是不屑。
  陈子阳其实没想过事儿闹那么大,也没想过和简从舟离婚。
  “舟舟,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陈子阳耷拉着眉眼求她:“我真的会改。”
  简从舟将墨镜往鼻梁上拉了拉,露出那双狡黠的狐狸眼:“滚吧,渣渣。”
  简从舟对于离婚并无太大的遗憾,被骗一阵子总比被骗一辈子好,甚至她把此次处理看成自己工作的一次战绩。
  如此战无不胜的简从舟,也有过马失前蹄。
  这世界上的男人很多,有一类碰不得——好朋友。 
  简从舟还是把陆洲给睡了,没个十年脑血栓都干不出这事儿。
  就在上个月。
  那天简从舟有事找陆洲,就在他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聊到下午五点,陆洲带简从舟去吃晚饭,就在F大的食堂。
  简从舟吃得很少,却夸张地奉承:“天啊,不愧是名校,饭都那么好吃。”
  陆洲一路沉默着,路过便利店问她要不要喝水。
  简从舟说:“我想抽根烟。”
  陆洲拿了瓶纯净水,顺便把她的薄荷爆珠和一元钱的LV打火机的钱也付了。两人站在路边,陆洲被迫吸了好几口二手烟,他瞧着简从舟吞云吐雾,好心建议:“控制点,别抽太多,对皮肤不好。”
  简从舟从包包里掏出粉饼盒,很快被自己的美貌折服,悠悠道:“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你眼神不好吗?”
  陆洲:“……”
  天很快下起了雨,简从舟没有开车,陆洲也没主动提送她回去。他问简从舟要不要去家里坐坐,等雨停。
  简从舟欣然答应:“好啊。”
  这个坐坐,竟发展成做做。
  爱。
  简从舟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裙边滚落到腿根也浑然不觉。电视机的屏幕一明一暗,放着晦涩无聊的电影,她手里捧着个透明的水果碗,里头装着几颗硕大的荔枝王。
  像鸡蛋那么大小,简从舟吃了一粒就吃不下了,喊陆洲把碗拿走。
  陆洲过来,只是把碗拿到茶几上,坐下来陪简从舟看了会电影。天已黢黑,屋内没有开灯,电闪雷鸣一瞬间照亮了屋里的陈设,还有人。
  简从舟被闪了眼,身体往靠背上缩了缩,余光瞥见男人的耳鬓,侧颜。
  其实陆洲长得非常帅的,和陈子阳,甚至是她历任男友不同的类型,他有一种非常高级且淡漠的质感,像陈列在博物馆里的珍贵藏品,像雾面纸里包裹着的郁金香。
  就,不那么容易得到。
  她好像被窗外的雨淋到了,情绪和皮肤都是湿漉漉的,黏腻腻的。
  色从胆边生,她的眼波流转,探出一只手抚上他的下颌,再往下滑动是喉结,轻轻摩挲。
  陆洲缓缓转过头来,她的食指压在他的唇上。
  “干什么——”他话问到一半。
  简从舟问他:“你想尝尝吗?”
  陆洲又问:“尝什么?”
  简从舟起身抱住他的头,当然是她的嘴唇了。娇娇软软,凉丝丝,还有荔枝水的甜味。 
  吃起来像布丁一样,Q|Q的。
  后面的事情也顺理成章。
  陆洲也比她想象中上道,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古板与学术。等真的发展到战场上时,简从舟的想法是:意外之喜啊!
  简从舟体会到久违的crush的感觉,她被压破,挤碎。
  迅速陷入短暂的,迅猛的暧昧情绪里。
  陆洲的习惯,时长,尺寸,和她都是如此契合,技术更是妙不可言。
  就连事后的dirty talk都是文化人的那一趴,风流而不下流,令她体内荷尔蒙激增,又新鲜感十足。

第二章

凌晨三点,简从舟还在床上摊煎饼。
  夜深人静是人类神经防守最弱,也是emo大军入侵的最好时机,简从舟这三十年来很少办让自己踟蹰的事情,因此这件事轻易就把她攻破了。
  一方面她为自己和陆洲那晚山崩地裂、黄体破裂般的性|事兴奋着,好想再来一次啊……
  一方面,她又觉得是自己亲手毁了一段友谊。
  色令智昏啊。
  她和陆洲从上小学开始就认识,那会跟着各自地爷爷奶奶生活,住同一个家属院里,同喝一碗绿豆汤,你一口我一口,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陆洲长大性格开始*,但作为朋友,该孝的犬马之劳也是会孝的。大美女身边总是围绕很多舔狗,陆洲并不舔她,但办事效率最高,也最得简从舟青眼相加。
  中间两人有几年闹崩过,最严重的时候陆洲和她的某任男朋友打架,双双进局子接受批评教育。
  后来简从舟调去香港工作,陆洲也有自己的生活,谁也不联系谁。
  直到她和陈子阳结婚,他给转了8888元的红包,人不露面,关系多少算破了冰。
  挺不容易的。
  她在床上辗转睡不着,踩着拖鞋,满屋子找东西。
  那天两人在沙发上干柴烈火,裤子都脱了,家里没套,急刹车,简从舟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腹肌,让他下楼去买,“一定要戴的。”
  不能只顾一时爽。
  陆洲自然要满足她的所有指令,到楼下的时候又接到简从舟的电话,让他去隔壁的屈臣氏购买指定的洗护用品,屈臣氏的东西对简从舟来说都不太能用,但是她这个时候也并不想为难陆洲,赶快上来做才是头等大事。
  这会,简从舟在浴室的抽屉里找到他上次买的所有东西,包括一次性内裤,只剩三只的避孕套,但是她的薄荷爆珠和LV打火机不见了。
  她翻遍了卧室和客厅都没有,八成是被他扔掉了。
  简从舟气馁地回到床上,抱着他的枕头,把它当成陆洲本人,狠狠地捶打了几下。
  打完她决定睡觉,把这个问题留给陆洲思考,他都不因为下半身冲动毁掉一段友谊而苦恼,她纠结什么?
  朋友,炮友,都是友,区别很大吗?
  以后还可以好好相处的吧?
  哈哈哈哈,简从舟被自己的无厘头想法逗笑,很快就均匀了呼吸。
  隔天是周日,但是简从舟也不能在别人家里久待,她给自己定了八点的闹钟,醒来就走。
  结果天亮之后,叫醒她的不是闹钟却是门外的脚步声。
  *
  陆洲的生活极其规律,周一到周五住在学校这边,周末回市区的房子。
  他每天六点半准时起床,雷打不动至少做一小时的有氧运动,不抽烟、不喝酒,饮食健康,十一点半准时睡觉,无不良嗜好。
  他的体脂率常年维持在8%,最多不超过10%,无论穿衣服还是脱衣服,身形都是清瘦的骨感,完全没有举铁男那种粗脖子和泡沫肌肉。
  简从舟睁开眼睛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掀被下床,悄悄走到卧室门口,开了条缝,看来人是陆洲,才放心走出来。
  陆洲给她带来一份沙拉作为早餐,搁在桌上。
  简从舟刚刚有点担心来人不是陆洲,迫切地走到门口确认,连鞋子都没穿。
  陆洲的视线从她清丽的脸,顺延到穿着他衣服的腰肢,再到光裸的腿和脚踝,他皱了皱眉:“这是干什么?”
  简从舟当然不会回答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洲问:“我家,我不能回吗?”
  “是我,有家不能回。”简从舟强调着,返回卧室。她的连衣裙料子珍贵不能水洗,昨晚挂在阳台晾了一夜,她踮脚凑过去闻了闻,烟酒味已经散去不少。
  陆洲从背后看她,随着她踮脚的动作,T恤下摆往上走,堪堪遮住浑圆的臀部,往下是线条修长的大腿,白而饱满,很容易就揉出水来。
  他只看一眼就撇开了。
  简从舟换了自己的衣服出来,时间也才不过七点半,所以她才问陆洲怎么过来了。
  两人的关系,因上个月的那一炮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单独相处时气氛总是很微妙。
  甚至从这之前的大半个月,一点联系都没有。
  陆洲把食盒打开,叫简从舟过去把早饭吃了,蔬菜汁也是新鲜的。
  这阵仗让简从舟害怕。作为一个不太乖的学生,她从小就有教师恐惧症,再加上长相实在美艳,性格张扬,在老师眼里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她有着一定的偏见。
  见陆洲这么一丝不苟地安排她,简从舟不由头皮发麻,她说:“我还有事,得走了。”
  陆洲看着她,环抱手臂,臀倚着餐桌,好整以暇。
  那眼神愣生生把简从舟看心虚了,本来她是很坦荡的。
  陆洲开口:“简从舟,你很矛盾。”
  “你说什么啊?”简从舟不懂他的话,目光锁定在对面男人的脸上。
  冷峻毅然的轮廓,眉骨高,眼窝深邃,鼻梁挺直,下半张脸唇形漂亮,不厚不薄,肉感恰到好处。
  简从舟小时候爱看霸总小说,英俊的霸道总裁们长着同一张嘴:飞薄的嘴唇。
  她也曾一度痴迷,长大以后才明白那种唇形对接吻特别不友好,吃不到多少柔软,容易磕到牙齿。而且从视觉上考量,随着年龄的增长嘴唇会越来越薄,最后像英国人那样彻底失去上嘴唇……
  陆洲这样的刚好,中和掉了上半张脸的冷漠,不仅看起来性感,亲起来也欲罢不能。
  她亲鉴的。
  短短两分钟的功夫,她竟再一次为自己的审美,以及陆洲的身体条件佐证着优点。所以说好朋友不能上床,不然你一看见他,就时刻想你们在床上坦诚相待的样子。
  简从舟故作轻佻地对他摆摆手,急着离开。
  陆洲笑着问:“这就走了?”
  简从舟咕哝着:“有事啊。”
  陆洲送她到门口,靠在门框上提醒她,“被你打断的那句话,好好想想。”
  简从舟不知道他又在道貌岸然地说什么鬼话。
  门关上,陆洲回到餐厅把原本给她准备的早餐收进冰箱,蔬菜汁倒进洗碗池,又去了卧室。他的T恤被她当睡衣穿了一晚,皱皱的挂在床头。
  房间里残余着高级的女人香水味,角角落落流窜着,他甫一进来,像掉进了女人窝。
  陆洲走过去把窗户打开,让凉风进来,T恤丢洗衣机里。等晾衣服的时候,他没忍住笑了笑,简从舟不知道自己在矛盾什么,他可是知道。
  *
  盛夏的清晨,走在路上能热出汁来。
  就简从舟从出租车上下来,家门口,感觉身上撒一把孜然就能上桌了。
  八点十五分,父亲母亲正吃着早餐,她的亲哥周与行已经换上运动装,出门找朋友打球,见她在门口换鞋,一脸贱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半年过去了,还没够?”
  简从舟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拨开。
  刚一露头,母亲便问她昨晚去哪里了,简从舟只说自己在公司里加班了,时间太晚不方便回来,也不知母亲信还是不信,她拿了衣服,一头扎进浴室里。
  半个小时后出来,简女士竟还在不依不饶地讨论,“跟你说话呢,听见没,32岁的人了还玩不归宿那套把戏。”
  简从舟问:“我都32了,你还管我回不回家?”
  简女士道:“你在家一天,我就管你一天。哪天你不在这个家住了,我就不管你了。”
  半年前,简从舟和陈子阳离婚后从香港调回内地工作。从她二十几岁离开家,鲜少陪伴在父母身边,简从舟办事浑是浑了点,但孝道还是有的,回来之后她想着尽量在父母膝下。
  于是离婚这半年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生怕简女士想见自己见不到。
  开始还是母慈子孝的,无奈后来越来越不行,两辈人的生活习惯大有不同,只能相看两厌,消耗亲情。
  早前周与行就告诫过她,简从舟不听,自己走过一遭才算明白各种缘由。
  简从舟擦着头发坐在餐桌前,深深吐了一口气,跟老爸说:“爸,咱们家那些房子都在哪?”
  周爹眼睛瞪大,“我还没死,你要干什么?”
  分遗产也太早了点吧,这个不孝女。
  简从舟在餐桌上宣告这个决定:“我要搬出去。”

第三章

简从舟要搬出去并非临时起意。
  年轻人不应该和长辈住在一起,远香近臭的道理摆在眼前,谁都明白。
  只是回家来肯定要先和父母相处一段时间,而且房子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处理。
  周爹和简从舟之前没“仇”,反正他什么事儿也不管。先是跟女儿好一阵辩论之后,终于答应遂她的心意。
  周家在本市不缺房产,但是要距离简从舟的公司近,倒是有一套,目前出租给一家外国人,租期明年才到。
  问题没解决,周爹再次以公司有事为由,甩甩手就走了。
  简女士对着大门翻了个白眼,早知道他的臭德行,一直都是这样。
  母亲总是习惯性为孩子多操心的,埋怨完自己老公,她拉着简从舟念叨为什么不早点置办房产,现在房价一天一个样。
  简从舟没有母亲那样的忧患意识,她很少有缺钱的时候,家里也从来没给过经济压力。她想过潇洒的人生,何必弄这么多水泥钢筋,把自己捆绑在银行账单上。
  简女士和简从舟是截然相反的个性,和周爹结婚的时候,娘家条件不好,婆家又是个势利眼的。
  她生来要强,事事都要掰扯个是非黑白来,婚后自己做努力挣钱,生怕被人看不起。生完第一个孩子跟随周家人姓,怀了老二说要跟自己姓简。
  简从舟的爷爷奶奶死活不同意,自家孙儿怎么有姓外人姓的道理,孩子都没生就吵崩几回。后来简从舟出生,见是个小丫头,姓氏争夺战终于偃旗息鼓,想随母亲姓就随吧。
  报户口的时候,周爹竟然还耍了个心眼,简从舟,简从周。
  听听这名字,诡计多端的男人啊。
  至此以后,围绕在简从舟身上,从出生开始的团团矛盾就再也解不开了,从婆媳矛盾,到重男轻女,再到周爹的捣糨糊人生和不听话的儿女。
  这都是简女士所经受的委屈。
  简从舟从上小学开始,简女士就在她耳边控诉爷爷奶奶如何过分,自己如何吃亏。
  两边都没有善茬,爷爷奶奶也在简从舟面前说简女士的坏话,“你那个妈,心眼儿小得跟针鼻儿一样。”
  这就是一笔烂账。
  长此以往,简从舟耳朵都长茧子了。但这也并不算童年影响或者心理伤害,家家都是鸡毛蒜皮,不值得拿出来对薄公堂,但也咽不下气。
  简从舟的成长过程还算快乐,爷爷奶奶虽说有些重男轻女,但不苛责,加上简从舟从小长得漂亮嘴又利索,非常讨人喜欢。在老人家那里的受宠程度一度超过了她哥周与行。
  至于简女士的那些执拗和坚持,周爹不明白,就连简从舟也要过些年头才能完全理解母亲。
  现有的房子不能住,买房子也不能马上搬进去,简从舟决定在公司附近租一段时间过渡。于是那一周她尽是泡在租房软件上了,看得眼花缭乱。
  周六早上八点多,她起床洗漱,吃了早餐准备出门。
  接到陆洲的电话,说她有东西忘在他家了,让她过去拿。
  简从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东西丢了,但是这一周来的生活并未受到任何影响。颐指气使的话张口就来:“你给我送过来吧。”
  陆洲问她:“我很闲吗?”
  简从舟回答:“我也不轻松啊 ,上班忙得要死,马上还要出门看房子。”
  陆洲:“你要看什么房子?”
  于是简从舟把自己准备搬出来的事情告诉他了,陆洲又问:“你知道怎么看吗?对市场价格了解?家具家电会检查?房屋出问题你自己联系物业还是房东联系?”
  这些听上去都不是难题,但细节多,费脑子,看房子的确是个技术活。
  陆洲把她问住了,见她沉默,却说:“先这样吧。你自己留个心眼。”  
  说完他就要挂电话。
  简从舟脚刚蹬进运动鞋里又退出来,她想了想,“你今天有事吗?”
  陆洲问:“干什么?”
  简从舟说:“你陪我去看房子。”
  陆洲:“我有事,你自己处理。”
  简从舟也毫不客气,她像是没听见他上半句话似的,“你提出问题把我难住,又让我一个人去,这说不过去吧。”
  陆洲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发出轻轻的妥协后的叹息,“你约了几点?”
  简从舟兀自笑了笑,“九点半,你现在来我家接我。”   
  在等待陆洲过来的这段时间,简从舟重返卧室。原本她是穿着方便的T恤和牛仔裤,运动鞋,计划有变,她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拿出一条度假风的长裙,色彩对比度异常鲜明,露肤度也很高。
  这种衣服就是普通人穿出来丑人多作怪,好看的人穿了像天仙下凡,轻松拉开差距。简从舟美而自知,并深知美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稀缺品,不可浪费一分一毫。
  陆洲看见简从舟从楼道里走出来,眼被晃了一下,并非被她的美貌折服,而是这个白得发光的女人,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简从舟走到车边收了伞,脑袋先微微探进,然后臀部挪进座椅里,腰线向前凹了几秒,婀娜尽显。
  上车后,陆洲才发觉她的皮肤微微带着热度,从里到外透出粉来,她的皮肤太薄了,只是走上车的一段路就晒红了。
  简从舟以手掌做扇,给脸扇风降温,命令他道:“出发。”
  在路上,陆洲问:“怎么想起搬出来住了?”
  简从舟回答:“早晚的事,我不能一直跟家里人住,要独立的。”
  陆洲没有拆穿她大小姐连最基本的房子都搞不定,谈何独立。
  但实际上简从舟并非对琐事一窍不通,她已经提前选了公司附近的几个小区,配套设施相对完善,就等中介一一带他们看过去。
  接待他们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叫小徐,规整的衬衫西裤,发蜡打得锃亮,八级台风来了都吹不动,打工人的形象深入人心。
  小徐一见人就“哥”“姐”亲切叫着,带他们绕进小区。
  能被简从舟看上,且在公司附近的房子,光是从价格上就可以排除了条件不好的可能,但是让简从舟本人满意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一上午,小徐带他们看了三套房子,已经说得口干舌燥还不见主顾点头。
  下午接着看。
  简从舟的脸上出现没耐心的情绪,空置的房子里不开空调,门窗也是紧闭的,一走进去就像进了蒸笼似的,简从舟踩着高跟鞋匆匆看了客厅和主卧,就皱着眉头退了出来。
  她跟陆洲说:“你看吧,我在外面等你。”
  似乎忘了是谁要看房子。
  陆洲表情一直淡淡的,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也没说什么,继续听小徐介绍。其实这套房子已经很不错了,大三居,装修很新,楼下就是商场和地铁站,走路去她公司十分钟。
  小徐问:“您觉得怎么样?”
  陆洲点了下头,俯身看窗外的环境。
  小徐瞟了眼站在走廊的简从舟,走廊里通风很凉快,她的长裙被吹得鼓鼓的,再看看陆洲,额间布满了细汗,碎发都被打湿,还毫无怨言,真是体贴的老公啊。
  他笑着问:“哥,您贵姓?”
  陆洲说:“陆。”
  小徐笑眯眯:“陆先生,您对嫂子真好。”
  陆洲闻言一顿,没有纠正,只是把揣在裤兜里的手抽出来,装作无事又低头去检查地板和新风控制。
  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出去被误认为是情侣。
  简从舟在外头听见了只是笑笑,歪着脑袋看手机,走廊的自然风可真凉快啊。
  今天一共看了四套房子,简从舟实在受不了这炎热的天气,只能暂时回去,改日再议。
  走之前,小徐自动认为这是一对夫妻,并且由老公当家做主,很自然地加了陆洲的微信,说晚点再给他们推几套房源参考一下。
  陆洲点头说好。
  回到车上,简从舟宛如回到快乐老家般吹着空调,又喝了一点点水,靠在座椅里打盹。陆洲耽误了大半天时间,好不容易得空回复几条消息。
  他脸上和脖子上的汗已经干透,这会儿是黏的。随手在手套箱里翻找湿纸巾,没找到,简从舟问:“要什么?”
  陆洲说了两个字:“擦汗。”
  简从舟从包包里翻出不含酒精的湿巾,她看见陆洲正忙着回人消息,便直接朝着他的脖子和下颌招呼,快速地给他擦干净。
  陆洲来不及说什么,被一阵清凉侵袭,只能抬起下巴。简从舟狠狠磨蹭了几下,差点把人蹭断气,完了还要邀功:“我好不好?”
  陆洲从手机里抬头,看向眼前的女人:“我今天的计划是上午忙事情,下午休息。”
  言外之意:因为谁才这样请你搞清楚。
  小徐迅速发来几个链接,让他看,陆洲点都没点开。
  小伙子继续*扰轰炸,强调让他看。
  陆洲只得给对方回谢谢,他有时间就看。
  简从舟对此一无所知,并且对他的眼神置若罔闻,提议道:“时间还早,你应该想想下午我们怎么打发。”

第四章

 陆洲这边给人回消息,没有仔细听她说话。
  简从舟从包包里掏出粉饼,小心翼翼压了压有些乱掉的妆容,其实不压也看不出来,她的脸上几乎没有毛孔,白如瓷釉一般,但是她有强迫症。
  简从舟补完口红,又问了句:“现在才三点,去哪里?”
  陆洲终于闲下来,把手机往手套箱里一丢,静静看了会简从舟。
  简从舟转过头来,又是完美无瑕的假人,一双大眼睛眨巴:“干什么?”
  陆洲笑了笑,“我是你什么人?”
  有点被她气笑的成分。
  简从舟宛如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秀眉轻拧,“我在问你,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所以说,陆洲大多数时候跟简从舟无法沟通,只需要顺着她的心意就可以了,毕竟是公主。
  “你觉得无聊我们可以去电影,户外的地方别去了,很热,你的裙子不方便。”陆洲瞥了眼她的裙子如是说道。
  简从舟弯着嘴角笑,假装自己迁就对方的心意:“好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洲没有说话,直接把车开到对面商场的地下车库去。
  周末商场的人不少,简从舟到了影院门口才看广告版才开始选片子,她对目前上映的电影并不熟悉,陆洲则更不习惯,他双手插兜,百无聊赖地站着。
  茶色的玻璃门透出两个人的倒映,身形高瘦的一对壁人,简从舟摸着手机,对着玻璃拍了一张模模糊糊的二人合影。
  她陷入沉思。
  陆洲站了片刻不甚耐心地低下头共同看她的手机界面,两人刚一凑近,便闻到彼此身上的气味,截然不同,妖娆的香水,清淡的留香珠。
  简从舟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相册上,但不是二人合照。那张小小的合照在相册的最下面一排,或许陆洲看见了,或许没看见,他没说什么,只是问简从舟:“你不想看了?”
  简从舟说:“没有啊,反正是打发时间,随便找一部看好了。”
  “嗯。”
  这天上映的有七夕爱情电影,安安静静的可供人宣泄情绪,可简从舟选了一部动作戏,还真是当打发时间用的。
  两个人面无表情的看完,不,陆洲都没有看完,距离影片结束还有半个小时他就出来了,以上厕所的名义,就再也没有进去,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等简从舟。
  那边小徐继续给他轰炸,“陆先生,您晚上有时间可以和太太再过来看,我很晚才下班的。”
  陆洲耐心的把对方发过来的房源又看了一遍,按照简从舟的高要求,地理位置,小区环境,最后给对方发了几个链接过去,说这几个还行,改天去看。
  小徐见他礼貌回复,便觉得有戏,高高兴兴地给他重新约了时间,又说不打扰他休息,说了再见。
  那边简从舟也从影厅里出来,里面空调打的很凉,她抱了抱手臂摩挲着,皱着一张脸。
  陆洲站起来,说:“去吃饭,马上就不冷了。”
  简从舟一板一眼地说:“我要打电话,建议他们把空调开到22度以上。”
  在这方面,陆洲倒是没有简从舟这般上纲上线,因为他也很少来这种地方,如果不是陪她的话。
  周末观影的以学生为主,这会正鱼贯而出,两人混迹其中,很快离开去楼下的餐厅。简从舟看电影的这半个小时,陆洲已经去取了号,看时间差不多能排上他们。
  他定的是简从舟喜欢的铁板烧,两人并排围坐,继续讨论着房子的问题。他把刚刚筛选出来的链接给简从舟看,简从舟点点头,说:“你给我选吧,我不想选了。”
  陆洲笑了笑,补充一句:“不如日子我也给你过了?”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有人驻足打招呼,“陆教授?”
  简从舟先转过脸去,来人是年轻男士,长相斯文,不是陆洲的同事就是他的朋友。
  陆洲站起来,与对方小声寒暄了两句,那人目光不断瞥向简从舟的脸上,好似她的脸上长了强力胶,笑着说:“跟女朋友出来吃饭啊?”
  陆洲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简从舟搁下筷子,微微一笑,大方道:“你好啊。”
  “你好。”对方忙不迭跟美女牵上线。
  简从舟脸上的笑容不变,说:“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你误会了。”
  那人维持一秒钟的尴尬,目光快速瞥向陆洲。
  只见陆洲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又好像没点。
  “打扰,那我先走了,陆老师咱们改日再聚。”
  简从舟坐下来喝柠檬水,吃饭被打断她便提不起兴趣了,抿着嘴唇:“我吃好了。”
  “那走吧。”陆洲声音平缓,听不出心情好坏。
  简从舟是到了家才回过味儿来,陆洲不高兴了。她下车的时候跟他说再见,没想到这人不搭腔,一脚踩油门“呲溜”一声开走了。
  陆洲,是在对她发脾气吗?
  简从舟看着空荡荡的马路,实在琢磨不透,她哪句话说错了吗?

第五章

 简从舟周一早上北京出差,工作手忙脚乱,原因她的搭档离岗,一时找不到人接替她的工作。
  那一周来,简从舟基本没回过家。
  至于陆洲那边,作为朋友,简从舟允许对方有自己的脾气,毕竟她也时常把对方当树洞。
  如果是男朋友,那就是另一种标准了。
  周五晚上,简从舟终于结束所有的工作,但是她没急着回去,在北京和当地的工作伙伴找了间酒吧喝酒,自然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不乏年轻的男孩子。
  同事跟她开玩笑,说挑一个年轻的弟弟带回去,简从舟目光从这群人中逡巡一周,摇了摇头。
  “干嘛啊,你都和陈子阳离婚半年了还守着什么呢,人生最快乐的莫过于你这个时候了。”
  简从舟微微叹息,始终提不起兴趣来。
  “你是被陈子阳伤着了吧。”
  陈子阳比简从舟小半年的,并不能算上弟弟人设,但他的性格在某种程度来说是比较幼稚的,不止做事,甚至在情绪处理方面也十分不稳定。
  但是听到这话,简从舟不免皱了皱眉头,“提他干什么,晦气。”
  同事忙不迭道:“好好好,不提那晦气的人。”
  又神秘兮兮地说:“舟舟,说真的,你有没有被伤着。作为一个从围城里跳出来的人你跟我说说。”
  这话让简从舟陷入深思,她琢磨了半晌,“这要看你跳进去的什么墙,里面是宫殿还是破铜烂铁,你得进去了才能明白啊。”
  “这话听着精辟啊。”同事叹息,“所以说,你还会进吗?”
  简从舟叹息:“需要勇气,需要信赖的人。”
  她简从舟从来不是个胆小的人,也从来不会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的存在。客观,公正,是她的心目中永远的真理。
  早上还要赶飞机,她没有在酒吧逗留太久,喝了两杯酒回酒店了。洗澡的时候,不免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谁又是绝对成熟的呢?
  理性如陆洲,还冲着她发小脾气呢。
  洗完澡出来,她趁着酒意摸到手机,给那个惹她生气的人发了条消息过去:【就你厉害是吧,就你会踩油门?你有本事永远别理我。】
  一直到睡前,陆洲都没给她回复。
  第二天早上收到一条新的消息:【我不跟醉鬼说话。】
  嘁。
  简从舟把手机搁下,去洗漱换衣服。
  中午回到家里,人整个累瘫在床上,简女士跟随她走进卧室里,小声嘀咕着:“不是说搬出去吗,最近怎么不见你动弹了。”
  简从舟从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回答:“你没看见我很忙吗?”
  简女士嫌弃地道:“要搬赶紧搬,省得在我这碍眼。”
  简从舟知道这母爱算是走到尽头了,打发她妈去给她煮个凉茶,才拿起手机给陆洲打电话:“房子看好了吗?”
  陆洲再次给她气笑了:“这是我的事?”
  简从舟当两人没闹过矛盾:“我妈把我赶出来,我可就住你家去了。”
  陆洲:“……你敢你就来。”
  这话其中的暧昧成分已经不言而喻,两人同时都想到那天晚上的情景,并非酒后,并非意乱,一切都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做的。
  尽管这一个月来,简从舟迫使自己和陆洲保持正常的社交关系,却再无法掌握合适的尺度了。
  比如,回家晚的那天她竟下意识跑去陆洲那,不就是仗着那层亲密关系吗?
  过了会儿,陆洲让她下午晚点出来,陪她把剩下的三套房子看了,今天就定下来。
  他已经筛选好了,不会再有别的可能,她要是再看不中他就把她抱到河里丢掉。
  简从舟见好就收,选中了一套三房公寓。
  开间设计,客厅落地窗临江,晚上可以看到对面的潋滟灯火,一间主卧,一间书房,还有一间装她那些漂亮衣服。
  最重要的是,这房子是新的,没有人住过。
  简从舟在陆洲的监视下当场就签了合同,并且拿到钥匙和门卡。她觉得自己的效率已经相当之高,理应得到陆洲的表扬,却不想他依旧板着脸。
  签了合同,陆洲就拿着车钥匙离开了,头也不回。
  事到如今,简从舟终于开始火大。他一个三十几岁的人了,有什么气能维持这么久,也不怕把自己给气死。
  简从舟踩着高跟鞋,进了自己的车里。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搬家,简从舟的东西太多了,两天下来已经整理了不下十个箱子,占得满屋子都是。
  简女士在一旁唠唠叨叨,说她做事没条理,在公司管着那么多人又有什么用,连收拾个房间都不会。
  简从舟忍着,一言不发。
  简女士又说:“这房子不过是过渡的,你搬这么多东西过去干什么,一年后再搬家继续搞?”
  简从舟:“……”
  简女士:“看你过日子我真是着急,哪个人能受得了?”
  简从舟一屁股坐在床上,被说得心烦意乱,幽怨地看着母亲:“你能别在我面前烦了么?还嫌我这不够乱?”
  简女士把她的话当放屁,“就你这样还当领导,做得不对还不让别人说了,你的下属都不给提意见的吗?”
  简从舟故意开玩笑:“除非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真是猖狂。”简女士又笑着坐下来帮她整理行李。
  他们家从简从舟上中学开始就没有换过房子,这个房间也承载了简从舟的青少年到成年的历程,她的才艺表演奖杯,明星海报,这会儿全都被她收拾出来了。
  简女士饶有兴趣地坐在地上,看她的同学给简从舟写的同学录,歪歪扭扭,手跟不上脑子,或者四肢刚装上开始使用写出来的字,形形色色。
  少女时期的简从舟就已经出落成大美女了,给她写情书暗送秋波的男孩子可不少,她一张都没扔,全存放起来了。
  同学录在最后一栏有个叫“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的问题,大家对简从舟的外貌向来不吝夸色,各种“仙女”“大美女”“惊艳四射”“惊为天人”什么牛马蛇神的词汇都出来了,简女士看着自己生出来的女儿被夸成花,自然也乐得合不拢嘴。
  翻到最后一张时有点意外,那是一个男生的字迹,潇洒遒劲,笔锋有力,写的却是贱贱的:平平无奇。
  简女士的笑容冷下来,她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美丑不识。她把整本翻开去找上面的名字,看到两个字,陆洲。
  简女士捧着同学录问简从舟:“原来陆洲那个时候不喜欢你。”
  简从舟站在衣帽间门口:“啊?”
  “那会看你们天天黏在一起,我以为他喜欢你呢。”简女士说。
  简从舟不明所以:“陆洲为什么会喜欢我啊?我们俩从不识字就认识了,连对方最丑的样子都见过,你不觉得违和吗?”
  简女士懵了,“怎么会这样,我以为你们俩谈过。”
  “那就更不可能了。”简从舟说:“他对这方面很晚熟的,除了学习什么也不懂。我倒是谈了几个,哈哈。”
  简女士说:“那你俩友情维持的还挺好。某次我们和他爸妈吃饭还开玩笑提这事儿,说两家结为亲家就两全其美了,内部消化。”
  陆洲的父母嫌他太闷,而简女士和周爹又觉得简从舟太活泛,正好互补。
  简从舟被妈妈这么一提醒,她顺便想了想自己从前和陆洲有过暧昧的蛛丝马迹吗?好像是没有的,两人吵闹的时候比较多,陆洲先过来和好,有的时候,简从舟主动。
  大概率是不想破坏这份发小的情谊。
  而且陆洲看着她从十几岁开始就一段一段的恋爱开始谈了,男朋友的类型也五花八门,有校园摇滚乐队主唱,痞帅的校草,奶狗弟弟,但绝对没有陆洲那种一本正经的学霸。
  而后来陆洲上大学的时候谈的女朋友也不是她这样的,文文静静的女生,看上去就很聪明。
  大家怎么会认为他们两个谈过呢?
  正常友情都艰难维持着。
  房间里开着空调,简从舟还是忙出一头汗,她推开几个箱子,告诉老妈:“这些我不带走了,先放在家里,等明年新房交付我再搬。”
  简女士:“我就说要这样的,你还不听,跟我顶嘴。”
  简从舟:“我只是暂时想到没有人给我整理而已。”
  整理私人物品这件事她不喜欢小时工来做,但是她现在除了父母亲人,并没有伴侣这样亲密的人。
  简从舟花了两天时间给新家打扫卫生,搬家。
  她哥周与行是个不中用的,光看健身挺厉害,肚子上还有腹肌,可真正出力的时候就像个弱鸡,还不如简从舟自己呢。
  周与行欠欠地说:“你赶紧找个男朋友给你当苦力吧。”
  简女士皱眉:“说什么呢?”
  周与行说:“我妹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可惜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如找个能帮她花钱的。”
  简从舟直接把这个废物从自己的房子里丢了出去,待母亲也走了,她就自己一个人整理。
  那几天她没有联系陆洲,当然,陆洲也忙得没搭理她。
  夜深人静,简从舟偶尔回想起那个晚上,以及陆洲莫名其妙的脾气。
  在新家住了几天,某天晚上她去楼下丢垃圾,回来听见大门一直发出“滴滴”的声音,来回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她试着输入密码和指纹,也是能开的。
  但是这叫声听瘆人,简从舟找不出原因,借机给陆洲发消息,说自己遇到了麻烦。
  陆洲听了电话,依然没有跟她讲话,但是半个小时后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
  简从舟问:“是给我带的宵夜吗?”
  陆洲看了眼她身上的睡裙,吊带的,他往门口一站,把她挡住了,“走廊里有监控,你这样穿?”
  “哦。”简从舟看他冷漠的表情,却露出一点笑容来,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一点。
  陆洲把纸袋子打开,里面装着充电线,和几节电池,就在门口把东西放在地上,开始对付那道门。
  他先是把锁壳拆了,检查里面的零部件是完好无损的,排除了问题,才告诉简从舟就是单纯的密码锁没有电了,那个“滴滴”的响声是提醒她该换电池了。
  简从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陆洲看她一眼,还原来是这样,他不说她能知道吗?
  陆洲给她的密码锁换了电池,又告诉她还有个充电的地方,说完他看也不看简从舟就准备离开。
  “126501.”简从舟堵在门口对他说:“我家的密码。”
  陆洲人微微一顿,看她的眼神复杂起来,瞳仁里不可掩饰地有些情绪但是被他压制住了,“你还对谁说了?”
  简从舟手撑在门上,满意地看着他的克制表情,这也是陆洲家的密码。
  她说自己不懂门锁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也是假的,只是故意诓他来而已。
  “除了你,就是我啊。”简从舟说,期待看到更多的表情,但陆洲是个狠人,不再有反应。“以后我出差,家里这些花可能要你帮忙来浇水。”
  陆洲只是看着简从舟,问她:“我是你什么人?”
  这问题有些熟悉,好像之前问过。
  简从舟对上他视线压迫性的眼神,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她心虚一瞬:“你是我的朋友啊。”
  陆洲拨开她的手,走到门外,“朋友,半夜来给你换电池,知道你的密码,还得对你的花负责,行,你对朋友的要求很高。”

第六章

 当那扇门再次被关闭,房子里充斥着静默,简从舟明白自己也陷入了纠结。
  在她的人生里,这种撕裂程度不亚于十岁那年周爹和简女士闹离婚,问她选爸爸还是选妈妈。
  没得选,两边都想选。
  尽管她自己知道,这挺贪得无厌的,甚至是厚颜无耻。
  她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良久,看着陆洲拿来的纸袋子还在玄关处,她没扔,把纸袋收进抽屉里。
  又浪费了一次机会,没有说清楚。
  手机就在旁边,她却没有办法打电话给陆洲。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又或许只有半个小时,她听见门口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而这房子的密码除了她自己,只有一个人知道。
  不消五秒,陆洲出现在门口。他换了衣服,亚麻的衬衫和休闲长裤,头发略湿,显得五官浓郁而凌厉。
  为人师表的样子。
  他换了鞋子,却漫不经心地站在那,观赏简从舟不太从容的怂样。
  简从舟愣得无所适从,人还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
  此时她在做什么呢?手里握着个酒瓶子,喝的微醺,脸色潮红,眼神已经如晴天的云雾散开,迷离着。
  只有简从舟自己知道,她喝酒只是一时兴起并非怅然失意,但现下这对峙的场景,却叫她处于下风,怎么看怎么像借酒消愁。
  陆洲悠闲地踱步过来,取走她手里的酒瓶,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仰头喝了一口,那味道对他不是很友好,只见他微微蹙眉,又将酒放在桌上。
  简从舟软烂地靠向沙发,是摆烂的迹象,实在没力气了,“你怎么这会过来了?”
  陆洲也是松散的语气:“密码给我,不是让我随时过来?”
  简从舟眼睛倏圆,“我是这个意思吗?”
  陆洲说:“我理解是这个意思。”
  “强盗逻辑。”简从舟说:“你理解有偏差,我让你在我不在家时过来,不是让你随时随地闯进来。”
  陆洲没有听见这句话,坐在沙发上,提了提裤腿儿,膝盖蹭到简从舟的腰部。
  简从舟手掌撑地,企图站起来,本来她起的好好的,却被他拽了下胳膊,身体往后歪,整个坐进他怀里。
  陆洲笑得不怀好意,“舒服吗?”
  简从舟身体窝着,没有支撑点,但并不舒服,陆洲身上没多少肉,肌肉薄薄的,骨骼坚硬,如少年人。
  “不舒服!”她糊里糊涂地道,眼前开始重影,晃动,好似有两个陆洲。
  陆洲扶她软塌的腰,“那要怎么舒服?“
  简从舟:“……”
  陆洲手隔着睡衣料子摩挲着,“舟舟,我一直想让你舒服些。”
  简从舟:“……”
  她在他说话的时候观察他的表情,他的五官,睫毛很长很硬,像他宁折不弯的脾气,但又有些柔,只限定对某些人,在暗无日光的黑夜显现。
  这姿势其实很过分,哪个朋友坐腿的?
  或许从他进来,就已经不是朋友了。
  “你好像不明白。”陆洲扯她的耳朵,亲密感令简从舟感到新奇,又理所应当,“我让你思考的问题,你是不是也没想。”
  “……”
  “或许你思考过了,不愿意和我说结果。”
  简从舟听得云里雾里,视线始终被他沾染酒液的嘴唇吸引,好像变红了点?
  他皮肤那么白,嘴唇却那么红,啧啧。
  危!
  简从舟觉得自己又变成一个狂徒,和个电闪雷鸣的傍晚一样。正常人应该这个时候立马从陆洲的腿上下去,可她偏不。
  陆洲于她来说是深渊,是温柔沼泽,掉进去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他的怀抱虽然坚硬但是温暖,他看着她说话的表情不算温柔,却足够温和,让她有种被宠爱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久违的,甚至是从来没有的。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公司里指挥别人做事,或者在两性关系里支配对方。
  简从舟想象自己是一只柔软的猫,她反手攀住陆洲的手臂,脑袋蹭蹭他的手腕,什么也不说。
  陆洲轻轻叹气,摸她的发丝:“想睡觉了吗?”
  简从舟再次歪歪脑袋,“我困了。”
  “困了就去睡觉,不要在我这里装可爱。”他说话的表情应该是本着脸的,眼神凌厉,没有表情。
  这一切简从舟都没有说出来,但是她想象得到,于是没动。
  陆洲人很瘦,但是百分之八的体脂率不是白练的,他的体能很好,轻而易举就把简从舟抱起来。
  途径卧室门的时候,简从舟忽然伸手扒住门框上面,死活不松开。
  陆洲不解地看向她,眼神问询。
  简从舟眯着眼睛笑,问他:“你还有力气吗?”
  “做什么?”
  简从舟欠欠的语气:“举高高。”
  “……”
  她继续描述场景,“就是两只手掐住我腋下的肋骨,‘呲溜’一下向上一托,抛一下,我人就下来了,而且你不会很吃力。”
  陆洲皱眉:“双人滑?”
  简从舟纠正:“不是。就是普通的举高。小时候你爸没有这样举过你吗?”
  老爸可是经常这样哄她的。
  陆洲说:“听明白了,你想让我当你爸?”
  简从舟默默翻了个白眼,“你试一次行不行,我只有九十斤。”
  简从舟的个子不矮,她足有169厘米,但这个对陆洲来说几乎毫无难度。他尝试着举了举,看见简从舟露出新奇的笑容,她很开心,说:“再试一下。”
  陆洲按照她说的做,举了不止一次,好几次,简从舟的纸片人身材像个风筝似的,腰肢牢牢攥在陆洲手里。
  最后两个人转的有些晕乎,陆洲抱住她天旋地转倒在床铺里,枕头被子好似浮花浪蕊。
  陆洲问她:“为什么要这样?”
  简从舟低笑:“我想,回味被人宠爱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了。”
  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是一个悲伤的事实。
  他捧住她的脸,一点点亲下来,拥抱的情绪已经不再强烈,他们都很平静且清醒。简从舟很喜欢陆洲的嘴唇,交换着彼此唇齿间的酒味,香甜,迷醉。
  灯光如浅淡的潮水般涌洒下来,她眯了眯眼,眼里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只有陆洲。那种感觉令她心慌,凌乱,忐忑,怎么会这样?
  她学着陆洲的动作,扯扯他的耳朵,是烫的,“是真的吗?”
  陆洲:“什么?”
  简从舟用鼻尖蹭蹭他:“你是真的吗?”
  “如假包换。”他笑,抬手把床头的灯关掉,屋子里陷入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玻璃上隐约映出白色被子里的动作,变换各种形状。
  男人的手臂伸出来,去床头柜里拿东西。
  盒子是没拆封的,陆洲问她:“怎么没用?”
  简从舟说心里话:“等你来一起用。”
  “为什么?”陆洲摸她温软的额头,微湿的头发,改用嘴唇去吻。
  简从舟嗓音飘着像脆弱的蒲公英,撩拨他的神经:“因为要和好朋友分享啊。”
  “……”
  第二次。
  他们在清醒的情形下做。
  做完简从舟手脚并用地抱着陆洲很久,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她没有哭,只是生理性泪水,和陆洲在一起,的的确确是crush,急促,热烈,如烟花般炸开。
  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
  陆洲掀开被子,先去拉窗帘,又开灯,再一起去浴室冲凉。
  简从舟像个树袋熊扒在他身上不肯松开。
  水流顺滑随皮肤滚下,简从舟被淋的眼睛睁不开,脑袋抵着他后背,搓着他背脊。
  她很粘人,陆洲兀自笑了笑,“朋友是一起洗澡的吗?”
  简从舟从善如流地回答:“炮友是一起洗澡的。”
  陆洲的笑没有收回去,僵在嘴边,他的表情再次冷漠,转过身体:“简从舟,我不会做你的炮友。”
  眼见他要生气,简从舟决定不再发疯,赶紧抱住他的腰:“开玩笑,不是炮友。”
  “陆洲,要和我谈恋爱吗?”从小到大,很多人想和简从舟好。
  “谈恋爱。”陆洲重复这三个字,“你想清楚了。”
  简从舟仰头:“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陆洲调整姿势,架着她腋下,简从舟感觉自己像个烤串上的食物,被架在烘烤炉上,动弹不得接受审问。
  “那天你跪下来亲我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声音淡淡,却不容小觑:“还想着做朋友,谁愿意和你假仁假义?”
  “这词儿不是这么用的吧?”简从舟企图打岔。
  陆洲笃定地说:“用在你身上很合适。”
  简从舟:“恋爱也不行?”
  陆洲没说话。
  简从舟拿不准他,陆洲是个正经的人,做什么都需师出有名,她又尝试着问:“难道要结婚吗?”
  这个结果令人昏厥,太大胆了。
  陆洲轻叹一声,妥协了什么:“先同居看看。”
  “同居不合适怎么办?”简从舟很担心这个问题。
  陆洲不想吓着她,这应该不算问题,他们做了大半辈子的朋友,无论生活节奏,还是性,事实证明都很合拍。
  他没想过不合适的可能。
  “不合适再分。”陆洲说:“在你那朋友的尺度那么大,还担心将来回不去吗?”第七章

 周一傍晚,太阳依旧火辣辣地炙烤着。
  简从舟和客户吃完饭有些不舒服,脑袋晕乎乎的,她请了假回家睡觉,她的上司兼好友Gia前来做客。
  Gia跟简从舟说:“知道你的房子离公司近,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去上班。”
  简从舟替公司担心:“我们一个两个都不想上班挣钱,老板怎么办,在家混吃等死吗?”
  Gia说:“他本来就在家混吃等我们给他赚钱,只不过我们都不想上班,他就吃屎吧。”
  简从舟躺在沙发上哈哈大笑,说:“真应该把这段话录下来给他听听。”
  后者满不在乎道:“当着他的面我也这么说。”
  牛人重新定义职场规则。
  好友到来,简从舟决定不再睡觉,她找了个电影打开当背景音,两个女人躺在客厅里聊天。Gia喝着简从舟给她准备的柠檬水,感觉嘴里没有什么味道,提出想抽烟。
  简从舟偶尔也抽,但是她更愿意维持家里的整洁与清香,便指了指阳台的小花园,跟后者说:“去那儿抽,我的快乐天地。”
  Gia白了一眼:“我去去就来。”
  她一个利落起身,拿了烟盒和打火机走出去。简从舟的小花园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花架上摆着她这个都市丽人不懂的植物,是家的样子,花架旁边还放着工具箱和浇花水壶。
  总之看上去,不像简从舟本人会干出来的事儿。
  她坐下抽了会儿烟,目光一瞥,隔间的阳光房里晾晒着几件衣服,简从舟的长裙随风飘扬,还有男人的衬衫和长裤。
  Gia眼尖又敏锐,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看那衣服的设计和风格,不像是二十几岁的男大学生该穿的衣服,也不至于她爸那个年龄,倒像是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成熟又坦然的画风。
  意识到这一点,烟都抽不下去了,迅速摁灭,找简从舟对峙。
  简从舟坐在沙发里和陆洲发消息。
  “你有情况。”Gia笑眯眯的,像个发现敌方情报的大母猴:“你背着我偷偷发生了一段故事,快点,我要听。”
  简从舟把手机放下来,告诉Gia:“准确来说,这应该不算一段故事,而是一场事故。”
  “你怀啦?”她瞟瞟简从舟平坦的小腹,中午还和客户喝酒呢。
  简从舟慢慢回忆那天晚上不堪回首,她像个孙猴子被死死压在五指山下。Gia戳戳她的脑门:“你饥不择食啦,连好朋友都睡!”
  简从舟用俗套的答案搪塞好友,“我有什么办法,大帅哥送到你面前你睡不睡?” 
  Gia沉默一阵,这问题叫人无言,“看你这个表情不像是为难,倒是很享受。”
  简从舟欠欠地说:“我向来是逆来顺受,你又不是不知道。”
  Gia笑她说:“你少来,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活好。”
  陆洲的活儿好是必然的事情。
  简从舟不做思考地说:“因为我需要被爱啊,也需要付出热烈的情绪。”
  这是真话。
  简从舟这个大美人,从小背负着小渣女之类名不副实的称号,她并不在乎这些东西,只管遵从本心,活得比任何人都快乐。
  但是凡尔赛一点地说,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趋于疲倦应付生活。
  或许是从准备离婚官司的那一天开始,她不悲悯于失去自己的陈子阳,只是对于陷入人生怀疑。
  她烦透了自己目前的状态,陈子阳把她的完美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失败的婚姻,混乱的生活,一点就炸的脾气,漫无目的,还有对她寄予厚望却失落的家人。
  简从舟想要的是什么?
  热烈而畅快。
  失败之后是龟缩在躯壳里,还是再闯一次,简从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而恰巧陆洲在这个时候出现。
  以奇怪有舒服的姿态,劈开云雾。
  Gia笑简从舟就是眼馋人家身子了,非说得那么高大上。
  她看过陆洲的照片,还是二十出头,虽然青涩但帅得不像话。陆洲大学毕业,简从舟买了束香水百合送给他。
  摄影师拍下两人的合照,陆洲勾着简从舟的脖子,很坏的力道,差点儿把她勒死。
  像哥们儿。
  很有默契的是,两人各自谈恋爱的时候都不往对方跟前凑,哪怕手机里也不聊天,可以几个月不联系,权当陌生人。
  重回单身,他们又可以做回损友。
  简从舟觉得真很神奇,分寸感也是维持友谊的秘诀。
  Gia走之前却说:“舟舟 ,我怎么觉得你跟个傻子似的。”
  简从舟:“啊?”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分寸感,还能维持二十多年。不是他有问题,就是你有问题。”这女人神神秘秘的,“所以我觉得你有点脑残。”
  她简从舟聪明一世,当学生时能顺利毕业,工作时能力出众,遇到大事临危不乱,哪里拿的出脑残了。
  把人送出门,简从舟又仔细想了想那天晚上的事。
  她洗完澡脑子清楚一点,看到陆洲落在床尾的衬衫和长裤,不知要不要洗,拿起来闻了闻,是很淡的洗衣液的清香,衣服应该刚穿不久。
  可是他才离开一个小时不到啊,怎么就洗了澡又换了衣服来了呢?
  后陆洲从浴室里出来,简从舟问他:“你在哪换的衣服?”
  陆洲坦然:“我回家一趟。”
  简从舟勉强地皱眉:“这么快?”
  于是陆洲把她从床铺里挖起来,拉到窗口,指给她看,“那栋楼11层,左边数第二个窗户,看见了吗?”
  简从舟看见了:“是黑着的。”
  跟她所住的小区隔着一条马路,是同一个开发商,不同期。
  简从舟反应过来:“你平时住那?”
  陆洲从背后抱住她,两人穿的都很清凉,隔着两层布料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以及身体的状态,这不比盖着被子搂在一起有感觉?
  “对。”
  简从舟有感觉到自己被诓骗了,但是陆洲骗了她什么又说不上来。
  六点半,天边呈现火红色,太阳就快要落下。
  简从舟的手机里没有任何消息,她想到今天是周一,陆洲有课,按照他的时间表今天应该住在教授楼那边。
  于是她点好外卖,去洗澡,等出来吃。
  大概七点多,有人和外卖一起来,宛如及时雨。
  简从舟听到响声,在浴室里默默发功,她待会一定要好好和陆洲理清思路,为什么这件事看上去怪怪的。

第八章

 chapter08
  听见关门声,简从舟扯下浴巾把身体擦干,套了件睡裙就出去了。
  客厅的冷气开得有些大,扑朔在她裸露的手臂和湿润的发丝上,不寒而栗。陆洲把她的外卖纸袋搁在茶几上,走了过来:“你的头发还在滴水,急着出来有事吗?”
  说着他把简从舟手里的毛巾接过来,兜住她的湿发,揉擦起来。
  他的动作过于温柔和娴熟,媲美理发店的托尼老师,搞得简从舟一时把胸中想问的话给忘了,“我耳朵进水了。”
  她脑袋歪了歪,向左|倾斜。
  陆洲意会,“左边吗?”
  “对,快点。”简从舟低着脑袋有些着急,好像不擦掉脑袋里就要进水。
  陆洲抽了张纸巾,在耳廓边缘,尽量把水渍蘸掉。两人的个子都挺高,实际不太好操作,陆洲坐下来,让简从舟趴在沙发上,脑袋搁在他的腿上,这样水就能顺着滑落下来。
  这个理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难道文科教授很擅长胡扯吗?
  但是简从舟对陆洲一向没有怀疑,听他的话,枕在他腿上。其实耳朵里的水已经没有了,但是简从舟还趴在陆洲的腿上不起来,因为他正在用手指给她按摩后颈,他揉耳朵的力度也非常舒服,也可以和川渝地区的采耳相媲美。
  空调的风被他调到26度,一个很舒服的温度,她的头发*也很快,不知是触到哪一根神经,简从舟竟眼皮逐渐打架,像一只懒猫。
  在陆洲腿上太舒服,也太家常了,像婚后多年的夫妻,简从舟为自己强大的的适应能力吓了一跳。
  茶几上有两个纸袋子,一个是她点的外卖,另一个是陆洲拿回来的。
  她晚饭准备吃沙拉。
  “你拿回来什么?”简从舟指了指那个没有名牌的袋子。
  陆洲探身,腹部掠过她的脸颊和鼻尖,落下淡淡的檀木调香,把东西拿过来。里面装着一个食盒,乐扣的,不像是餐厅做的食物。
  他打开给简从舟看,是几块黄米凉糕,黄白相间,上头淋着诱人的蜂蜜,他刚打开盖子的时候,桂花的清香已经扑鼻而来。
  小米色泽鲜艳,糯米黏糯,简从舟眼睛睁大,“噗”一声从他腿上爬起来,“哪儿弄来的?”
  陆洲没有给她打哑谜:“学校食堂做的,我让人帮忙带了一份。”
  简从舟从小就很想喜欢吃奶奶做的黄米凉糕,甜而不腻,软糯可口,是夏日必备的点心。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眼露精光,像个年龄减半的小朋友。
  陆洲看她可爱的样子,拿起塑料叉子*一块儿递给她:“自己坐起来吃。”
  简从舟却不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是熟悉的味道。
  这种食材不挑剔的东西,怎么做都很好吃。
  连着吃了几块,她才想起来问陆洲:“你平时不是住在教授楼那边的吗,今天是周一,怎么过来了?”
  陆洲把她剩下一半的凉糕吃掉,动作很自然,好像是习惯 ,但他没回答。
  简从舟以为他没听见,提高了点音量问:“你开车过来,不嫌累吗?”下了班过来,至少要四十分钟吧。
  陆洲这次不能装听不见了,也不能不回答简从舟,她从小到大最讨厌装死的男人,虽然他不是。
  “我说的是同居一段时间试试,不是一起养老试试。”
  “我们一起养老也可以啊。”简从舟被这个词儿逗笑,“不过这两个有区别吗?网上说现代人结婚的黄金年龄,男的六十岁,女的五十五岁。”
  陆洲:“……”
  简从舟开始扯:“大家都退休了,也赚够了钱,有房有车有儿女,并且没有任何压力,多好啊。”
  陆洲眼神威胁简从舟:“你信不信我把你从窗户扔下去?”
  简从舟抱住他的腰,“你说,有什么区别?”
  陆洲说:“同居是和你天天睡在,一起生活,一起吃饭,适应彼此的生活习惯。不是周末来你这打卡。”
  简从舟:“你以前开车回来不是嫌烦吗?”
  她之所以问,是因为曾经找陆洲出来吃饭,他以在学校太远唯有拒绝了。
  陆洲还是没有表情,“不然呢?有事漂流瓶联系?等到我们黄金年龄再见面。”
  服了。
  简从舟被他怼的说不出话来,来自于好朋友的毒舌瞬间弱化了新晋情侣的新鲜感,简从舟坐端正了,打开电视机。
  陆洲起身把食盒收掉,放进厨房的洗碗机,随后告诉简从舟:“我去洗澡,帮我拿睡衣。”
  使唤人使唤的还挺顺溜。
  简从舟抱了衣服跟过去,把人堵在浴室门口。她意识到陆洲在刻意回避某些问题,这次不能放过他:“记得我们俩上幼儿园的时候,午觉是在一张床上睡的吧?”
  陆洲也顺便回忆了一下简从舟的童年,“准确来说,是我哄你睡觉。”
  那会的简从舟很调皮,没耐心,不愿意睡午觉,阿姨都拿她没办法。
  简从舟看他嶙峋的肌肉群,虽然养眼但不乏割裂感,“现在抱我睡觉,你觉得奇怪吗?”
  陆洲看她,眼神眯了眯,不说话。
  简从舟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来,“陆洲,你喜欢我。”
  见他不说话,简从舟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又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不会是上幼儿园就喜欢了吧。”
  陆洲衣服脱到一半,走过来把她推出去:“我要洗澡了。”
  他心虚了,在转移话题。
  简从舟开始兴奋起来,笃定道:“不是幼儿园就是青春期。原来你不是开窍晚,你是暗恋我不好意思说。”
  “你是渣男吗?”简从舟觉得一旦“陆洲喜欢她”的设定成立,就会有很多疑问和猜测,甚至是颠覆。
  “你有在和别人谈恋爱的时候,还喜欢我吗?”简从舟不可能走,再次抱住陆洲开始耍赖,“你的喜欢是连贯的吗?从十几岁一直到现在?还是断断续续。”
  “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样她也能早点拒绝。
  毕竟她这种绝色大美女。
  陆洲在不同的年龄爱上简从舟,也不意外。
  陆洲果然被她一连串的疑问弄得不耐烦,他不推她了,该拎着她的胳膊,往浴室里提,笑着说:“你想听是吗?来,一块洗澡,我告诉你。”

第九章

 简从舟当然不会跟他一起洗澡,这么明显的吃亏她不干。
  浴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水声,简从舟坐在床上又翻起来手机里拍的那张同学录。陆洲对她的评价,平平无奇。
  你才平平无奇,你全家都平平无奇。
  没多会,陆洲洗完了澡出来,但是他身体没有擦干,发丝也带着水汽,走到床边摸摸简从舟,想和她进行一些成年人之间的互动。
  但简从舟这时没有心思和他互动,她想起陆洲在看电影的那天对她发脾气了,其实也并不算脾气,只是他的心情看上去不太好。
  简从舟知道这个和自己是有关系的,因为她在他的朋友面前否认了是他女朋友。
  那个时候的简从舟没有说错任何一句话。
  陆洲为什么生气?不就是喜欢吗?
  简从舟“碰”的一下从被褥里坐起来,额头撞上陆洲的额下巴,只听他一声闷哼,没来得及捂住自己受伤的地方,低头检查简从舟的额头问她:“撞到了,疼吗?”
  简从舟的脑袋向来硬的很,并不会疼,倒是陆洲疼得音色都变了,下巴那儿的皮肤其实很脆弱。
  “我头铁。”简从舟眼见着他被撞的地方都红了。
  他就是个大怨种。
  陆洲看她的确没事,便起身去冰箱里找冰块给自己冷敷。
  待他再次进来时,简从舟想起来一件事:“看电影那天,你对我摆臭脸了。”
  陆洲不记得了,“有吗?”
  简从舟戳戳自己的心脏的地方:“别装,我这儿都给你一笔一笔记着呢。”
  “你给我道歉。”
  陆洲觉得奇怪,他只是两个眼神没有那么耐心,竟然就被她逮着不放。
  而且简从舟这个人相处起来向来是不拘小节的,他们狠起来能把对方气死,回过头来也可以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什么时候因为这种破事儿计较过。
  洗澡之前她的追问让他还应接不暇,于是陆洲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简从舟摆事实讲道理:“陆老师,我们的关系已经改变了,现在我得骄纵一点,对你的要求变高了。”
  陆洲微微叹气,单腿跪在床上,继续用冰袋揉着自己的下颌,见卖惨不行才说:“对不起,不跟你说再见就走是我的错。”
  “我接受。”简从舟胜利地挑了挑眉,拉上被子做睡觉准备。
  陆洲把她的身体往床里推了推,人也躺了上去,头刚沾到枕头,眼前一黑,简从舟又爬了起来,把台灯拿过来怼在两人中间,做出“审问”的姿势。
  “你那天为什么生气?”简从舟说:“因为我说自己不是你的女朋友?”
  陆洲默认。
  简从舟扬扬嘴角哼笑:“这值得生气吗,我说的不是事实?”
  陆洲脱掉了睡衣半靠在床头,一抬手就把台灯关了,室内重新陷入黑暗。
  “你别——”
  “好了,停电了,睡觉吧。”男人散漫的声音在暗中传来,还有点戏谑。
  台灯被他放置到地板上,他人也拦在床沿,不让她下去。可是简从舟的“审问”还没有结束,她想了想,腿一抬越了上来,坐到陆洲身上,双臂下撑,摁住他的腹部,“没事儿,聊天又不用电。”
  陆洲笑了,想了想问她:“要不要做?”
  简从舟知道他身体好,但人都到自己手里了,还担心跑了不成,什么时候做不可以?
  她继续问:“这至于你对我生气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肯定有原因。”
  陆洲反驳:“你以前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对我连夜盘问。”
  被他看出来了。
  简从舟脸上有些挂不住,好在看不见。
  她俯身,吸着鼻子低低的嗅他下巴上剃须水的味道,好像海盐,淡淡的,很好闻。
  陆洲脑袋偏了偏,吻在她嘴唇上,像吮水蜜桃那样吮了几下,“我小心眼了。”
  “嗯?”
  陆洲沉默一阵,继续说:“简从舟,作为朋友我帮你次数还少吗?当时你承认一下是我的女朋友给我充面子,能掉肉?”
  简从舟:“一生要强的中国男人。”
  陆洲不说话了,又在她唇上吃了一会。
  好像还真的只是面子问题,简从舟眼皮微耷,又小声问了一遍:“你以前,有喜欢过我吗?”
  “你喜欢过我吗?”
  简从舟是个诚实的人,她并不想在三十几岁还撒谎,“没有。”
  陆洲淡淡地“嗯”了一声,好像接受了什么,翻身把她压下来。
  *
  简从舟不是个纠结的人,追问陆洲过去是否喜欢自己,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件有趣的事。
  第二天陆洲早上有课,六点多就起来离开了,简从舟上班时间晚,十点钟到公司也没事,她晃晃悠悠,看见餐桌上陆洲准备好的早餐,有两枚煎得特别完美的太阳蛋 ,还有一份小米粥在电饭锅里。
  这对简从舟来说非常新奇,好像之前两次他也是很贴心地准了早餐?
  简从舟再一次感叹,陆洲这狗男人果然很会适应婚姻生活。
  不过她喜欢。
  简从舟在家里解决了早餐,顺便把碗和盘子都洗干净再出门。进到办公室,实习生过来敲门,眨眨眼:“简总,我给你带了三明治,现在拿给你?”
  简从舟笑笑:“我已经吃过啦。”
  实习生一脸懵,“啊?破天荒啊。”
  简从舟想了想说:“以后也不用帮我带了。”
  实习生小孩子一脸有情况,“怎么回事?有小鲜肉献殷勤吗,有我勤快吗?”
  简从舟说:“不是小新肉,也没你勤快,但是在生活上比你好使。”
  “啧啧。看你这精神抖擞的样子,昨晚过得不错哦。”
  简从舟抽了张纸巾团成一团,冲小孩扔过去,“去帮我倒杯咖啡,顺便把门带上。”
  “好嘞。”
  简从舟坐在椅子里转了一圈,嘴角缓缓勾起来,就目前来看,和陆洲的同居进程还是令她感到振奋的。
  就是她和陆洲的工作时间不太能对的上,他出门比较早,晚上回家也很规律。
  简从舟是忙一阵,闲一阵。
  这天周五,简从舟又请客户吃饭,结束后没有回公司。她难得没有喝酒,开着车在路上逛了逛,忽然想绕道去陆洲的学校。
  从市区开过去真的不近,不堵车的情况下,她也开了四十分钟。
  正是傍晚,陆洲有些事没忙完,让简从舟去教师楼休息一会儿,晚上两人一起回家。反正这边的房子也熟悉,她把车停在学校门口,顺便买了点吃的准备给他填充冰箱。
  一开门,老房子里清新的味道传来,丝毫没有变脏变乱的痕迹。自两人同居试婚开始,陆洲几乎天天回市区,没回来住过了。
  地板一尘不染,桌布没有一点油污。
  简从舟把吃食塞进冰箱,开电视坐了一会,门边传来响声。
  “这么快就忙完了?”简从舟遥遥喊道。
  进门的人却不是陆洲,而是他的母亲,简从舟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不太雅,吓了一跳。
  陆洲的母亲和简女士是两种人,简女士是简从舟比较熟悉的,有些市井气,让人感觉她是宽容的。
  但是陆洲母亲算是庄严那一挂的,在她面前好想立正站好啊。
  “阿姨?”简从舟装乖地叫了一声。
  “舟舟,你过来等小洲啊。”陆洲母亲朝她笑了笑。
  要命的两人高度重合的名字读音,简从舟听了脑袋直发晕,又讪讪点头:“对。”
  陆洲妈妈眯着眼睛笑,她的头发白了几根了,但脸上保养非常好,皮肤光滑白皙,没有表情的时候就没有皱纹。
  陆洲妈妈看上去也有点尴尬,简从舟正在大脑里思索该说点什么,就听见对方问道:“小洲说你们在试婚?”
  简从舟:“……”
  他还真是实诚。
  陆洲妈妈一脸求知:“我可能不是很了解,对你来说,试婚和结婚有什么区别呢?”
  是给自己留退路吗?第十章

 这个问题成功把简从舟问住了。
  她心中有一条思路,但是跟长辈解释起来就显得她这个人略渣了点。
  的确是需要退路,她和陆洲二十多年朋友都没有在一起,现在这个年岁,在外人看来有点像历尽千帆,洗尽铅华之后,对生活失望之下的凑合。
  其实不是的。
  简从舟还是敢为真爱,敢进入婚姻,但是她需要谨慎。
  一旦不合适他们还可以轻松分开,不用去民政局,不用财产分割,不用面对亲友。
  简从舟笑了笑,说道:“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收到陆洲母亲疑惑的眼神后,她迅速想到一个绝妙的说法,“本来应该慢慢谈一段时间恋爱的,但是我们俩年龄都不小了,试婚可以加速了解,进入状态。”
  我们伟大的鲁迅先生说过: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就同意开窗了。
  听闻简从舟的说辞,陆洲母亲果然十分同意,频频点头,“也对,是要有试的。实践出真知。”
  简从舟笑得从容。
  陆洲的母亲又问:“那你试了小洲,觉得如何?”
  “……”
  简从舟:“很好啊。”
  陆洲母亲只有几秒被她绕进去,过后又恢复自己的逻辑,“其实不用试也行,舟舟,你和小洲都认识二十多年了,不都一点矛盾都没有吗,你看现在都住在一起了。”
  简从舟觉得这不是一回事,朋友和夫妻是不一样的。
  她说:“其实我们中间也有几年是吵架不联系的。”
  陆洲的母亲则是道:“可你们俩最后不还是决定不计前嫌,包容对方?这是多难得的情谊啊,多少夫妻都有七年之痒,过不去就一拍两散。”
  简从舟:“……”
  “你和小洲的性格不一样,都比那些夫妻强,不是很爱对方吗?”陆洲妈妈很理所当然地问道。
  这说法太恐怖了。
  简从舟没好意思告诉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她和陆洲之所以决定同居只是因为一时的性冲动,又莫名其妙的合拍,回到朋友的距离太尴尬,只能往前一步。
  如果那天傍晚,她没有主动亲陆洲,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和他发展成伴侣。
  简从舟拿出手机,佯装给陆洲发消息:“他好像快忙完了啊,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陆洲母亲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顺势摆手道:“你和小洲去吃吧,我回家吃饭。”
  简从舟是很会和长辈相处的,她又客气了两句,直至陆洲的母亲表示真心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才罢休。
  简从舟笑眯眯地道:“那我叫陆洲下班回来给我打一份他们学校食堂的黄米凉糕,很好吃。”
  陆洲妈妈闻言奇怪道:“大学食堂会做这种东西吗?”
  简从舟肯定:“做的,而且大师傅手艺还很不错,上次陆洲帮我带了一份,和家里做的味道差不多,桂花蜜也很正宗。”
  “我在学校教书三十年了,怎么不知道?”这位女士一脸疑问。
  简从舟:“可能是新开发出来的。我听说陆洲学校食堂在网上很红,上千道菜也是有的。”
  陆洲妈妈没再跟简从舟争,笑着问她:“那和我做的,谁的好?”
  简从舟“啊” 了一声,又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当然是您做的更合我的口味啊。”
  “嗯。”陆洲妈妈说:“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吃,小时候缠着你奶奶做。改天等我闲下来,再做点你过来拿吧。”
  “好的,阿姨。”
  陆洲母亲看了一眼手表,天虽然没有黑,但时间已经不早。
  她该回去了,否则陆洲父亲在家找不到人又要打电话了。
  简从舟把人送到楼下车上,慢慢踱步上楼,如果没记错的话,陆洲只带过一份凉糕回家吧,另一份给哪个小妖精吃啦?
  还是说,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份?
  教授楼没有电梯,要爬到三楼,她抽了张纸巾铺在花坛上坐下来,饶有兴趣地给陆洲发消息,“上次你在学校买的凉糕,再给我买一份吧。”
  没过几秒,陆洲电话打回来,他已经出了学校,走到路口,简从舟听到汽车鸣笛的声音。
  陆洲说:“今天食堂没有。”
  简从舟说:“你去都没去,就说没有。”
  陆洲顿了顿,没回答她的问题,直接给出解决办法:“下周吃吧。我给你买红豆粥怎么样?”
  红豆粥也很好吃,甜甜的,凉凉的。
  简从舟故意说:“我就要吃凉糕。”
  陆洲低低地叫了她一声,“舟舟。”
  他说:“我们先回家,我给你点外卖。”
  简从舟明白过来什么,只是有点搞不懂陆洲,但她并不想为难他,于是说:“行啊。”
  陆洲就站在马路对面,宽松的白衬衫被风吹起衣角,灌风进去,后背鼓了鼓又落下来。挂了电话,陆洲站住没动,给他妈发了条微信,托她周末做点小食,他晚上去拿。
  母亲没有回。
  视线尽头就多出一双精致的高跟鞋,往上是修长的小腿,简从舟的腿很白,迎面骨像打了高光一样细致。
  好像她走到哪,哪就是T台,她有这样的本事。
  她没有拎包包,悠闲地溜达到他跟前来,笑着说:“一起去吧。”
  陆洲把手机塞回裤兜里,“去哪?”
  简从舟说:“去食堂吃晚饭啊,你不是说要给我买红豆粥吗?是供应的吧?”
  陆洲看着她狡黠的眼睛,这话听着也阴阳怪气,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嗯。”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重返校园,身边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学生,骑着自行车或者小电车,朝气蓬勃,他们两个社会人走在林荫道上略显突兀。
  陆洲还好,他本就是老师,就是简从舟这个闪闪发光的职场人格格不入,招来不少学生的侧目。
  简从舟故意牵住陆洲的手,捧着晃来晃去。
  陆洲随她乱摆弄,不说什么,只是在有自行车飞驰过来的时候把她往走道里面带了带。
  简从舟忽然出声,“刚刚在家里,*过来了。”
  陆洲手臂一梗,反手抓住她手指,“你见到了。”
  “对啊。还聊了一会儿。”简从舟脸上带笑,“她问我为什么要同居试婚,不直接结婚呢?”
  陆洲对她的答案很好奇,神色淡淡的,“你怎么说的?”
  简从舟说:“我说啊——”她故意卡了几秒,吊着陆洲,看他的表情,可惜他太会伪装竟面无表情。
  这个大骗子,还是个爱面子的大骗子。
  “我说我们不是试婚,是提前搭伴养老。”
  陆洲:“……”
  简从舟:“她气得不轻,估计你回家都不会理你了吧。”

第十一章

 陆洲心里是什么想法,简从舟还真不知道,只是一路从校门口走到食堂,他异常沉默。
  但是没有怪罪简从舟胡扯。
  简从舟一拳打在棉花上,微微发闷。她低着头悠闲散步,宽大的裙摆扫到陆洲的黑色西裤上,他的裤子挺括,也很有垂感,两种微微硬挺的布料摩擦在一起,像是有声音。
  再往上,是牵着的手。
  陆洲只是轻轻拽住她的手指,包裹在一起,她瓷白色的法式指甲露出来一些,或是戳着他掌心,看上去非常妖艳,而他的手指骨节清晰,指缘干净。一身正气。
  简从舟觉得新奇,她捧起陆洲的手仔细观察着,他的手掌窄而长,很适合跳跃在优雅的乐器上。
  简从舟问:“我记得你会弹钢琴?”
  陆洲回答:“上中学就没再碰。”
  “现在还能弹曲子吗?”
  陆洲爽朗地笑了两声,坦诚又残忍地告诉简从舟:“你想要的效果肯定是没有的。”
  简从舟歪了歪脑袋,眨巴着眼睛,好奇陆洲眼里的自己:“我想要什么效果?”
  陆洲也吊了她一会,才说:“不是才貌双全的小男孩?”就像她公司里的那些花里胡哨的。
  简从舟:“为什么不弹了?”
  “懒。”他的声音也懒懒的,顺着日落大道往下面走。
  简从舟记得陆洲小时候弹琴、画画,学什么都很快,再加上他长得斯文玉树,能吃上艺术这碗饭也未可知。
  后面不练很可惜,白白浪费了这聪明脑袋。
  “可惜啊。”简从舟叹着气。
  “有问题吗?”
  简从舟说:“你要是多才多艺就可以去骗小姑娘了,至于这会儿跟我凑合?”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个词并非出自真心,只是脑子没跟上嘴。
  “骗小姑娘不是靠脑子吗?”陆洲忽略掉她的嘴瓢,左手指尖点了点太阳穴,又问:“我骗到你了吗?”
  简从舟扬眉挑衅:“你当我这种大美女十几年的情史是摆设么?”
  但是的确,陆洲想和谁在一起并不需要花里胡哨的东西,靠他的脸就行。情商应该不可以,就凭他装了个那个云淡风轻的逼被她识破,就证明陆洲在感情上面玩不过她。
  F大的食堂很快就在眼前,陆洲直接带简从舟去二楼的餐厅。
  不止是睡在一起的那次,简从舟以前也跟着陆洲来过他的大学几次,挺羡慕这种高等学府连食堂都这么高级,只可惜她没有那个脑子考上。
  蓦地,简从舟忽然有些遗憾。
  两人在最适合恋爱的年岁,没有谈过一场校园恋爱。不,陆洲应该带过当时的女朋友来过吧,手牵着手,偶尔在无人的林荫道下接吻,羞涩而小心翼翼,再送对方回宿舍…
  而简从舟的恋爱显得荒唐且傻逼了。
  当然,那个年代是觉得很美好的,她的每一任男朋友都很帅且是个恋爱小天才,长着一张不太靠谱的玩咖脸。
  简从舟本人也旗鼓相当,二十几岁时她只想疯,每一段恋爱不论结果,都很尽兴。
  现在嘛,两个人走在充斥着青春气息的校园里,有点怪异。
  简从舟忍住自己去打听陆洲有没有带前任来过这里的冲动。 
  二楼的小食堂像自助餐厅,饶是简从舟晚饭吃得一向不多,也被精彩纷呈的菜色吸引住了,每一个看上去都很好吃,且价格跟外面天差地别。
  陆洲看简从舟眼睛盯上去不放,从裤兜里把卡拿给她,“你自己点吧。”
  说完他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窗口侧面有个电子点菜单,写着每周供应的菜品。
  简从舟余光里看到陆洲正低着头玩手机,没有注意她。她手指点点,快速翻了几页,周一那天哪里有什么莫名其妙的黄米凉糕,周二没有,周三周四……也没有。
  再次得到印证之后,简从舟终于忍不住,扯着嘴角笑起来。
  笑陆洲的幼稚。
  菜虽然诱人,但是简从舟并没有铺张浪费的习惯,她只点了一份红豆粥,又给陆洲选了一些小食。排在她后面的是几个年轻小孩,男孩子身上还略带了些运动过后的汗味。
  他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你推我搡,不知在龃龉什么,简从舟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想,这是来自于美女的经验之谈。
  果不其然不出半分钟,其中一个男孩子就跟简从舟打招呼:“学姐你好,你是本研究生吗?”
  简从舟“啊”了一声,这个提问倒是令她猝不及防,她扭头看了眼对方的脸,长相干净帅气,脑门上的头发是湿漉漉的,很是稚气。
  对方见她沉默,以为是被搭讪过后的害羞,“可以加个微信吗?”
  简从舟说:“我没有带手机。”
  小男生说:“那你可以报号码给我,你回去加上我可以吗?”
  工作多年,简从舟还是第一次见到愣到没有眼力见的男孩子,傻的可爱。
  她摇了摇头,“姐姐结过婚啦。”
  然后在对方着怔怔的目光下,端着餐盘离开。
  直到她坐到陆洲的对面,那几个男孩子瞪大眼睛。
  简从舟扬了扬手里的饭卡,“猜猜,我刚刚有什么奇遇?”
  陆洲看着她,没有猜,直接给出答案:“有小孩跟你要联系方式。”
  “你看到了?”简从舟问。
  陆洲反问:“这还用看吗?”
  “……”
  陆洲说:“这经历对你来说已经不新奇了,你不是一直在花团锦簇里吗。”
  还是陆洲了解她,简从舟听得心里舒畅极了,舀了一口凉粥往嘴里送,然后听到陆洲又问道:“我好奇的是,这一次很值得你开心吗?”
  简从舟:“我被小十几岁的男孩子要联系方式,不应该开心吗?”
  陆洲抬手摸摸她嘴角,“我怎么觉着像跟我炫耀,或者耀武扬威呢?看吧陆洲,我行情很好的,但我还是选择了你。”最后那句,他学着简从舟的语气说出来,懒散中又莫名喜感。
  简从舟被陆洲戳破心思,不怎么好意思,拍掉陆洲的手却反手被他抓住。握着的手落到餐桌下面,晃了晃,他没松开,“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简从舟撇撇嘴:“陆教授,你到现在没结婚是有原因的。”
  “嗯,撇嘴挺可爱,继续撇。”陆洲看着她笑了笑,又从善如流地说:“我这不是守株待兔,把你守来了吗?”
  简从舟当然不会继续撇嘴,这个年龄撇嘴如果后不是长得好看,会被打出食堂的。她愤愤地想回击陆洲,路过的学生看向他们。
  “陆老师,这位美女是师母吗?”那学生笑眯眯地问,眼神里藏满了鬼主意。
  陆洲说:“是,你们有意见?”
  学生说:“没有没有,师母好漂亮啊。”
  师母……
  这词儿不合时宜又玛丽苏,但是听起来却感觉很爽啊,自己莫名被架到一个很高的位置。虽然她没有和陆洲谈过青春校园恋,谈一场校园黄昏恋也不错。
  思索着,她人从凳子上站起来,弓腰,捧住陆洲的脸,在他唇上贴了贴。 
  转瞬即逝的一个吻,把陆洲吓了一跳,这是在公共场合,食堂,他还是老师。
  他眼睫眨了下,微凝眉看向简从舟。
  “怎么了?”
  她被看的有点发毛,或许在食堂亲吻一个老师过于轻浮了。
  陆洲看了她一会儿,指尖点点他的嘴唇,“有你的口红印。”
  简从舟:“……”
  陆洲:“被人看见,我还做人吗?”
  “所以呢?”简从舟讪讪地问。
  陆洲发话了,“给我擦掉。”
  屁,自己不能擦吗?简从舟绕过桌子走过来,坐在陆洲身边,指腹用力抹了抹他湿润的嘴唇。她本来涂得唇膏也不多,印在陆洲皮肤上只有一层淡淡的橘红色,和他的肤色很相称。
  擦完,简从舟低声问陆洲:“这样会违反校规?”
  陆洲垂着眼皮,注视着她的手指,“不知道。校规上没有写老师不能和家属做亲密举止。”
  简从舟狡黠地道:“我想以身试法。”
  “嗯?”
  “这样,我再亲你一下好吗,看看你会不会被举报?”简从舟笑得肆无忌惮,又戳戳陆洲的嘴角:“别害怕,你要是被学校开除了就赖我一辈子好了,我会养你的。”
  说完,她再次亲了上去。

第十二章

  分开前,简从舟看到陆洲的耳朵变成绯红。
  从耳根处一点点往上蹿,但即使这样,陆洲没有把舌尖伸出来,也没有推开简从舟。
  这不是陆洲习惯的方式,也超出他的作风。
  直到两人之间的手机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简从舟微微一笑,松开手,贴心地说:“你接电话吧。”
  “嗯。”陆洲没有看她,目光平滑而自然地移向手机,接通电话,和电话那头简单说了两句,简从舟从只字片语里,听到他还要去一趟办公室的意思。
  挂上电话。
  简从舟嘴角的微笑还没有抹去,问陆洲:“这样的方式,你能接受得了吗?”
  陆洲没有立即给出答案来,他只是看着简从舟。
  简从舟靠近他一些,嗅到他脖子上干爽的味道,很清新,没有汗味,也没有令人讨厌的二手烟,这在盛夏的傍晚是多么难得。
  简从舟说:“陆洲,和我在一起从来都不会是搭伙过日子,我说一起养老也只是调侃而已。我还是我,无论是你以前受不了的,还是看不上的简从舟,从来没有变过。”
  她会在公众场合亲他逗弄他,开乱七八糟的玩笑。
  她三十几岁了,还是鲜活的,享受爱情。
  陆洲说:“我明白。”
  简从舟又蹭蹭陆洲的嘴角,顺便帮他把衬衫衣领整理好,真像打理丈夫那样,说:“你去忙吧,我先回家了。”
   她把饭卡还给陆洲。
  陆洲站起来走出两步,又返回来,对她说:“舟舟,明天要上班吗?”
  简从舟摇头:“不用啊。”
  陆洲说:“今晚在教授楼住好吗,我忙完就回去。”
  简从舟点了下头,然后那张卡又回到她手里,陆洲补充:“可能要一两个小时。你可以去看电影打发时间。”
  简从舟答应了,看着陆洲快速消失在门口 。
  虽然没能一起回家,但是走出食堂的时候,简从舟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平和,又似乎被填满了什么东西。
  走在陆洲熟悉的环境里,她仿佛也回到了学生时代。
  但是按照她的方式相处,会为难陆洲吗?
  沿路慢慢逛了一会她才找到陆洲说的影院在哪,并没有最新的院线电影,主打怀旧片,简从舟用陆洲的卡花了不到十块钱买了一张票。
  看完电影出来,时间还早,简从舟绕去便利店买了一盒计生用品,又在提桶的小姑娘那里买了一束粉色的玫瑰花。
  回到家里,屋子里黑着的。
  简从舟把花放在玄关上换鞋子,她想到了什么,把四扇门的鞋柜全部打开,发现里面除了他的鞋子,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而今天下午,他母亲过来穿的,还是一双在无印良品买的标准客人拖鞋,灰粉色和灰蓝色,男女两双。
  目光所及,亦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这是完全的,属于陆洲的地方。
  简从舟去阳光房的架子下面,找到一把剪刀,又把插着富贵竹的瓶子挪下来。给玫瑰花细心修剪了枝叶,插进瓶子里。
  娇嫩滴水的粉色花在餐桌上盛放,那个角落立马就鲜活起来。
  这个房子里的东西都太沉闷了,窗帘不是特别遮光,地毯有点旧,吊灯也不是很亮……简从舟是不怎么过来,但是陆洲住在这里。
  或许他对这些并不在意,只当一个睡觉的地方,不知道的会以为这个房子的主人有五六十岁了。
  但是简从舟想让他身边沾染点活泛的因子。
  就是不知道陆洲会不会同意她做出改变,毕竟这不是她的房子,她没有决定权。
  简从舟从小到大喜欢美的东西,无论是自己的外貌,还是她穿的用的,甚至住的地方,都要合心意。她换了陆洲的长裤长袖,盘腿坐在沙发前写备忘录,像对待工作那样,不一会就写下长长一条清单来。
  陆洲回家一打开门,就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空气里有清淡的玫瑰花的味道,这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然后他看到桌上一束新鲜的粉色玫瑰。
  他换了个手拎东西,撑着墙换鞋,简从舟从门后跳出来,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还有点鬼马和调笑。
  陆洲对这个表情是很熟悉的,和他们当朋友的时候一样。
  每次见面都要拍对方一下,或者捶打一拳,跟哥们儿似的,但现在陆洲一点都不想和简从舟再当朋友。
  正这样想,他的肩膀就受到重力敲击,简从舟给了他一拳,伴随着她的惯性调侃用语:“……诶诶诶,陆老师,好久不见啊。”
  这是她的打招呼方式。
  陆洲眼睫垂了垂,两个小时前的旖旎好像不存在,他把水果兜放下,伸手揽住简从舟的腰把她勾起来。
  他的臂力不错,简从舟纸片般的身体直接贴在他身上。
  “我去。”她惊呼一声,挂在他脖子上,站好又开始调侃:“陆老师好霸道哦。”
  陆洲无奈笑了一下,低头在她脖子里嗅了嗅。
  简从舟放松警惕,目光看向他丢在地上的水果,是几颗水蜜桃,和芒果。
  蓦地,脖颈处传来痛感。
  痛感过后是热的牙齿,湿的舌尖,陆洲竟然咬她,这会儿正在细细地舔舐。
  他是狗吗?
  简从舟挣扎了一下被他禁锢住手,脑袋被迫仰着,继续遭受“大狗狗”的啃咬,吮吸,她的脖子肯定留下印记。
  “干什么啊?”简从舟等他停下来,气喘吁吁地问。
  陆洲问:“你的意思,不是还要热烈的恋爱?”
  简从舟脖子贴着他翻了个白眼,“你谈没谈过,热烈的恋爱难道是咬人吗?”
  指责的话陆洲不信,他信自己看到的,简从舟的耳朵和脸都红了,嗓子也哑了,身体软成面条,这不是她动情的证据吗?
  “你有反应了。”陆洲提醒,手缓缓向下。
  看古板的人发癫的确很新奇,她能无动于衷吗?
  但是简从舟不介意教对方一些和自己谈恋爱的诀窍,她说:“你可以进门先亲亲我,循序渐渐来,不用一开始就饿虎扑食。”
  于是陆洲抬头,在她额头上啄了啄。
  简从舟又说:“对,是这样。然后再说点好听的。”
  陆洲不是很理解,问:“说什么?”
  简从舟想了想,“你懂吧,装什么啊陆老师。”
  然后陆洲就不说话了,皱着眉。
  简从舟问:“不会?”
  陆洲面无表情地回答简从舟:“舟舟,我三十二岁了。”
  简从舟挑眉:“所以呢?”
  陆洲很为难,又闷闷地说:“三十几岁的人说有的没的,会油腻吧,我不愿意成为那样的人。”
  这句话让简从舟差点儿笑喷。
  但是有一句讲一句,以陆洲的形象只要不是太抓马的话,就不会显得油腻,他一直是一本正经类型的帅哥。
  笑完,简从舟推开陆洲,“你下班去水果店了?”
  陆洲:“去了便利店。有人说想吃紫苏桃子,我勉强做一下。”
  “你这张嘴……喜欢我是死罪吗?”简从舟哼笑一声,也有点无语,“生怕让我知道,你喜欢我是吧?”
  放在她的前男友身上,喜欢简从舟三分也要吹成十分。
  陆洲没承认,也没否认这句话。
  在开会的时候,他已经把做法烂熟于心,再回忆了一遍,去了厨房,先把表皮的毛搓洗干净,再切片腌渍,接着熬制紫苏水。
  简从舟站在他身后问,“那个凉糕,是你在学校买的,还是拜托*妈做的?”
  陆洲:“我妈做的。”
  “……”简从舟墙都不扶就服陆洲,“这种芝麻粒儿大小的事,也值得你撒谎,装那种漫不经心的逼吗?”
  还真是生怕她看出来自己喜欢她。
  “这有什么区别吗?”简从舟问。
  陆洲看了她一会儿,说:“那段时间我已经让你和我同居。殷勤献多了,会显得我太舔?”
  他不确定简从舟喜欢哪种人,纵观她少年时期的情史,舔狗她是看不上的。
  舔狗没有魅力,且没有好下场,陆洲从小到大习惯了给简从舟当马前卒,但是作为男朋友或者丈夫,需要征服简从舟,这个度他不太能拿捏。
  其实还挺烦的。
  简从舟被陆洲笑得直不起来,走过来抱住他的腰,“陆洲,你有鬼。你肯定在某个阶段喜欢我喜欢到不能自拔。”

第十三章

 人最怕的无非是伤口上摁手指。
  陆洲这边感觉到背后的柔软,简从舟软塌塌地把脸和身体贴在他的脊背上,手臂宛如软桃般攀住他腰腹。
  他心猿意马,曾经的确对简从舟图谋不轨,但事情缘由说来话长。
  不如不说。
  陆洲默默冷静了一会儿,玻璃照出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简从舟一直在他背后搞小动作,陆洲把腌渍好的桃子拿出来一片,是粉白相间的,颜色漂亮,他折了一下,已经变得柔软。
  冲洗过后塞进简从舟的嘴巴里,“尝一尝?”
  简从舟以前没有这么吃过腌桃子,盐水并没有被洗干净,水蜜桃的香甜之余还掺杂了一些咸味,挺特别的。
  于是她又吃了几片,没完没了…陆洲阻止她,“再吃下去没了。”
  简从舟说:“不就是给我做的吗,怎么吃不是吃呢?”
  陆洲依然坚持,简从舟再吃下去她的饮品就做不成了,于陆洲来说是失败一桩,他不能接受看不到成果。
  而简从舟无所谓,这就是两人的不同之处。
  陆洲说:“厨房很热,你去客厅吧。”
  简从舟:“可是客厅没人和我说话,不然我来你这边干什么,不如在自己家里好了。”
  陆洲不再说话,默默地做事情,刚刚熬煮出来的紫苏水颜色很深,是紫红接近黑色,她皱了下眉预感不妙,“你是不是不会?怎么跟外面卖的不一样。”
  陆洲说:“我本就不会。”
  简从舟:“……”
  尽管很担心吃到黑暗料理,但是她决定给足陆洲面子,也给足他空间,先站到一旁去看看,紫苏叶子的味道很大,带有辛辣,但简从舟很喜欢。
  陆洲瞟了一下她那不信任的眼神,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颗柠檬,一切两半,挤了点汁水出来。
  不消片刻功夫,紫苏水就变成了玫粉色。
  余光里,简从舟的眼神从担忧变成了歆羡,甚至还有一点佩服。
  “神奇了。”简从舟拍了下手。
  陆洲皮笑肉不笑,问她:“需要我给你解释原理吗?”
  简从舟说:“虽然我不学无术,但是也没无知到这个程度。”
  陆洲把东西做好,放进冰箱里,“明天早上就可以拿出来吃了。”
  简从舟走神了,眼睛盯着某处发呆,像是在思索很深刻的东西,陆洲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累了?”
  简从舟把他的手推开,走近了一步,眼皮下垂看他的裤兜,兜里装了什么很容易看清楚形状。
  “你也抽烟了吗?”简从舟疑惑地问道。
  “嗯?”陆洲不解。
  她正要上手去摸,陆洲反应过来,快速迈步走出厨房,简从舟追了两步脚下发出“哒哒”的踩踏声音。
  这边的隔音与她家不同,立刻噤声,小心地看着脚下。陆洲已经躲进卧室里,在要关上门的那一刹那简从舟把脚抵在门边。
  陆洲说:“我要洗澡了。”
  简从舟作势不放过他,“开门。”
  陆洲没办法用力关门,更不能挤着简从舟,又说了一遍:“小心脚。”
  简从舟仰着头,“陆洲,给我开门,小心我哭了啊。”
  陆洲不信简从舟会哭,但是她要整治他,他就是没有办法的,于是把门打开。简从舟一脸审视地走进去,伸手:“你兜里装了什么,拿出来。”
  她的眼神很严肃,好像不允许陆洲抽烟。
  陆洲沉默几秒,说:“我刚跟你坦白了,买水果去了便利店。”
  简从舟说:“我说的是你兜里装了什么东西。”
  本来以为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不管陆洲在想什么,瞒自己什么,开心恋爱就好了。可是简从舟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产生了对陆洲的占有*。
  她还是很想陆洲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陆洲问:“你真想知道?知道了可能会很难受。”
  简从舟纠结了一下,“拿来。”
  陆洲决定不再逗她,从兜里拿出那个小盒子。
  三只装的小雨伞。
  简从舟:“……”
  陆洲问:“我一进门很你说了,去了便利店。想不到吗?”
  简从舟的耳朵微微发烫,并非是因为小雨伞本身,她为了这点小破事被陆洲故弄玄虚吓唬,显得智商不太高,她上手去揉陆洲的脸,他又躲了一下,简从舟一边说“过来打一架”一边追上去。
  身体相撞,他的骨骼坚硬,简从舟只感觉到钝痛,低嗤一声,被陆洲握住腰提溜起来,“简从舟,你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
  简从舟眼睛睁大,被他勒得难受。
  陆洲单手臂夹住她的腰,又用手挠她,“这感觉熟悉吗?”
  简从舟说:“我差点儿忘记了,小时候你就这么欺负过我。”男生女生有体型差,且两人发育也不在同一阶段,陆洲可谓占尽先机。
  所以他说:“我现在想欺负你也一样可以,但是没这么干,我是不是对你很好?”
  狗屁。
  陆洲说:“我想压你就压你了。”
  简从舟白眼都没来得及翻,就被陆洲携进浴室里。
  那盒小雨伞也被带了进去,然后他在洗手台看见简从舟今天也买了一盒,比他买的多几只,看来是对他很有信心。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中又有诡谲。
  陆洲自然不会辜负简从舟的信任。
  这次的体验也给了简从舟新的认识,陆洲是个实干家,就连原本她担心的做到一半站不稳,或者身体重要部位受伤,在他那里也不存在的。
  只是简从舟自己喘息困难,唇舌被席卷着,她不得不攀着陆洲的肩膀,小腿搭在他手腕上。
  水流是热的,简从舟喜欢用热一点的水洗澡,陆洲不是,也并不是不能克服。
  陆洲额间有汗泌出,明明在洗着澡,他没管自己,手扶着简从舟。
  动了几下,灯光下她的眼睫颤抖,淡眉微拧,以前几次他对简从舟的了解,不是不舒服。
  于是狠心在进程上加快了一点,细碎的声音从她齿间流溢出来,陆洲顺势停了片刻,又再继续,“这样感觉好点吗?”
  简从舟堵住他的问话。
  过了会又说:“慢一点啊。”
  “好。”他的嗓音也沉得含糊。
  这个过程很漫长,老房子的热水器却经不起他们如此折腾,没多会就把热水消耗殆尽,简从舟冷得往他身上缩了缩,陆洲只能出去拿浴巾,把人裹起来抱回卧室。
  场景转换,简从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累,大腿和手臂都很酸。她趴在枕头上休息很久,陆洲收拾完战场回来趴在她身侧,半个身体压着她,沉沉的。
  简从舟想起一件事来,“如果这房子都是你一个人住,我想稍微改一改行吗?”
  陆洲问:“改什么?”
  简从舟:“一些软装,还有小家电。”
  说着她顿了顿,“不会大动,如果你不建议的话就不改。”
  “只要你喜欢,怎么改都行。”陆洲虽然不理解,但是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又问:“为什么?”
  简从舟说:“因为我很喜欢这里啊。想多来。”
  陆洲执起她的手,本来漫不经心地亲亲手指,突然咬了一下,把简从舟吓得睁开眼睛,“干什么?”
  他说:“简从舟,我很喜欢你。说要同居不是年龄到了或者托付下半辈子,只是喜欢和你有更多紧密相连。”

第十四章

 最后那句话简从舟模模糊糊听着,不是很真切,但“喜欢”二字精准飞入她的耳朵,窜入神经。
  这一晚上的梦都是很美好的。
  简从舟这段时间很累,偶有必要的晚间运动,结束之后也是倒头就睡,什么也不想。早上她才回忆起陆洲说了什么,以及两个加起来六十几岁的人发了“疯”
  陆洲已经出门了。
  简从舟起来洗漱,老房子外的梧桐树遮住晨光,在床铺上落下斑驳的树影,尽管是屋内空调的作用,仍有种自然馈赠的清凉之感。
  简从舟边刷牙,推开窗户看向楼下的马路,有小摊贩,摆了两三张简易桌板供食客边吃早餐边聊天。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老年人在楼下晨练,叽里呱啦,好不热闹。
  一秒回到小时在家属院的光景。
  简从舟加快刷牙进程,想趁早餐车走之前买个粢饭团,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
  陆洲回来了。
  简从舟吐掉嘴里的泡沫,又匆匆洗了把脸,推门而出。陆洲穿着衬衫和长裤,站在门口换鞋,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有一个是装着西瓜的。
  简从舟跑过去看他都买了什么东西,是粢饭团,还有一杯甜豆浆。
  “我正准备去楼下买。”
  陆洲浅笑了一下,“我说是给你的?醒来这么晚还想吃早饭?”
  简从舟不信不是的,“不然呢?”
  “只能吃一半,你消化不好。”陆洲提醒她。
  简从舟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吃粢饭团,跟奶奶生活,每次老人家出来锻炼都会给她带,简从舟的骄纵,生生把一个重男轻女的老太太逼得博爱天下。
  简从舟拿了早餐去桌边吃,准备跟陆洲说一下今天的计划。
  平日里她很忙,正好趁周末把挑选软装的事情搞定,周一也好上班。
  陆洲在出门锻炼之前就已经吃了东西,这会捧着电脑坐在沙发上,鼠标放在抱枕上滑动。
  简从舟说:“你今天上午可以陪我去一趟商场吗?”
  陆洲却拒绝了,回答道:“下午去。”
  简从舟并不强求,他有事就各自忙去好了,于是道:“那我自己去吧,把你的车借给我用一下。”
  陆洲遥遥看了她一眼,“我下午陪你去。”
  简从舟淡淡地道:“不用了。”
  陆洲安静两秒,捧着电脑走至餐桌边,问简从舟:“你要去商场买什么?”
  简从舟拿出手机看了眼备忘录,“我想换一下窗帘,客厅的地毯,以及在卧室里,我想加一个梳妆台。”还有一些小东西可以网购,不着急。
  陆洲问:“这些就够了吗?床垫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的确,简从舟觉得硬了点,但是对腰好嘛,也无所谓。
  陆洲说:“你要换东西不做准备直接去买吗?简从舟,你都是怎么混自己生活的。”
  简从舟意识到有些细节考虑不周,最起码的尺寸她还没有测量,于是说:“我又不兼职采购的工作,当然不清楚啦。这是第一次。”
  陆洲把屏幕给简从舟看,是他今天早上起床就开始绘制的图。她想要改造的空间尺寸,三个维度,他都测好画好了。
  简从舟差点儿以为自己走近了装修公司,太严谨了。
  陆洲说:“所以我说,准备好去一次把所有的东西买全,效率不是可以提高?”
  简从舟被陆洲折服了,行动力是成功的关键,“我说的你竟然都记住了。”她小声咕哝了一句。
  “我为什么记不住?”陆洲继续作图,顺便告诉简从舟:“昨晚是有些上头,但我不是喝醉了神志不清。”
  简从舟暗自发笑,“我也有点上头。”
  陆洲在午饭前把图纸绘制好了,目标一目了然。简从舟想,这就是跟实用型男人一起生活的幸福感,如果陆洲是她的工作伙伴,她也一定爱死他了。
  吃过午饭,两个人一起去商场出发。
  他们去的是一个综合商场,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家居卖场,否则那样会很远,跑到城市的另一边半天时间完全不够。
  简从舟本来想的很简单,像买衣服那样只需外观喜欢与否,付钱即刻,但是买家居产品不是这样。
  一开始她很有气质地走进店里,在销售员了解她的需求过后,询问她层高,几比几的褶皱,哪一种遮光等级,以及买几米的,滑轨方式……这些问题的时候,她一个都答不上来。
  好在她气势不输,微微笑着让出位置,指着陆洲说:“问他。”
  陆洲拿出自己早做好的周详数据。
  销售员就知道会是这样,抿着嘴笑道:“美女,你老公好严谨啊。”
  简从舟点点头,“嗯。”
  选窗帘的过程不到半个小时,其中有二十分钟是简从舟在纠结颜色和款式,后面购物是一样的流程,都是陆洲全权负责。
  简从舟只需要做一个漂亮的花瓶,接受别人对她投来的羡慕的眼光,她有个好老公。
  但其实陆洲现在还不是她的老公。
  定好家电出来,店员送给他们一张手工地毯,大红色的,印着卡通动物,还绣着“百年好阖”特别像结婚伴手礼。
  “先生太太,你们是新婚吧。”那个签了单的工作人员满脸笑意,“提前恭喜你们乔迁新居,生活愉快哦。”
  默认的误会是一回事,但是明目张胆的误解让简从舟有点无所适从,她勾勾头发,只是笑了笑没承认,
  所有的订单留的都是简从舟的电话,她问:“送货的时候你会在家吧。”
  陆洲看手机有点忙,头也没抬地回答,“怎么了?”
  简从舟:“安装的事情我不懂啊,你要盯着。”
  “没关系,如果我不在家,你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他这样说简从舟就放心了,这是她需要的安全感。
  然后又听见陆洲问起:“舟舟,你很喜欢学校那边的房子吗?其实我们——”结婚的时候,他肯定不会让简从舟陪他住老房子。
  “其实什么?”
  “没事。”陆洲笑了一下揽她的肩膀,一步一步来吧,已经有了事实婚姻的充实,在哪里住并不重要。
  简从舟有点开心,终于侵占地盘成功。
  过了几天,简从舟和Gia在公司楼下的茶餐厅吃工作餐,简从舟跟对方说自己以前在香港住的房子很小,鸽笼一样,只是装修还算好,就要两万港币。
  她现在特别喜欢陆洲学校的房子,窗外有梧桐树,还有个小露台,闹中取静,现在布置起来就更有感觉了,从她第一次去就打上主意了。
  “下次邀你来喝茶。”
  简从舟说:“以前我真的很想飞出去,可能是年龄到了,感觉家里更好。”
  Gia揭穿她:“那是因为陆洲的条件是真的不差好吧,你少在那何不食肉糜了,如果他没有教授楼给你住,看你好个屁。”
  简从舟:“……”
  身后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那力道很不客气,也很陌生。简从舟转过头去看,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以及一个女人。
  “简从舟,还真是你。”徐来惊讶道。
  Gia上下打量一眼徐来,迅速朝简从舟使眼色,让她介绍一下来者何人,长得人模狗样啊。
  简从舟皮笑肉不笑,很大声地跟Gia说:“徐来,我前前前——,忘记前几任了,反正是前男友。”
  徐来听见简从舟这么吊儿郎当地介绍自己,也并没有所谓,接着她的话说:“对,我们上大学的时候谈过,哈哈。”
  简从舟斜对方一眼,“难为你还能认出我来。”
  徐来说:“刚我进来就注意到你了,还纳闷,随随便便吃个午饭就碰见绝世美女,原来是我的前女友大人啊。”
  简从舟判断旁边那姑娘是徐来的现女友,便没有继续跟他嘴贫,沉默着婉拒和对方攀谈。
  徐来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和陈子阳怎么样了?”
  简从舟默默翻了一眼,实在不愿意搭理徐来了,打发他走,“分了啊。你不是要走吗,赶紧走,别在这晃了。”
  徐来知道简从舟并不欢迎自己。
  任何一任前男友在简从舟那里终将都会变成一坨臭狗屎,看一眼都脏眼睛。
  于是便没再自找没趣儿,携现女友离开,边走边说:“看吧,我前女友超漂亮的,还是外企高管,不照样离婚?”
  “再优秀的女人,不温柔体贴,就会没男人要。”徐来以过来人的心态跟女友念叨,“你就应该听我的话。”
  简从舟隐约把话听全了,血压蹭蹭往上窜,最终克制住了。
  她下午得去见客户,裙子和发型不能乱。
  Gia说:“你以前眼光可不怎么样啊。”
  简从舟二十啷当年纪谈的恋爱,只看脸哪会判断人品。谁知道有些帅哥长着长着,就朝着爹味猥琐男的方向发展了。
  她说:“他可能把脑子落家里了吧。”

第十五章

  简从舟习惯把前男友当臭狗屎不无道理,遇上徐来这种多看一眼算她输。
  但她仍有些生气,生自己的气。二十岁的自己被颜狗本质冲昏头脑,这位前男友竟然是她简从舟人生履历上的一个败笔。
  好在她一直是乐观的。
  生活操蛋冲你招手时,你也要鼓足勇气对对方吼:去*的。
  简从舟晚上坐车回家的路上想起陆洲曾经和徐来打过架,也是陆洲唯一一次离经叛道,宛如一个反人格斗士。
  她和徐来念的同一个大学,简从舟是中文专业的,徐来读的艺术,考上来的分数无需太高,据说他爸和艺术学院的院长还是故交。
  简从舟并不关心徐来的脑袋瓜子聪明与否,日常生活也体现不出来,他只需要像个漂亮废物讨简从舟的欢心就可以了,整天舟舟长,舟舟短,肉麻时还会叫两声姐姐。
  徐来追简从舟追得十分认真。努力研究她感兴趣的事儿,喜欢吃什么,讨好见简从舟的室友,连偶尔来找简从舟的陆洲,徐来都不放过。
  只不过陆洲明显对徐来这种花架子嫩鸡不感兴趣,往往鄙夷以对,也不怎么搭理他,因此他的冷漠在徐来看来就略显*了。
  简从舟不是恋爱脑,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颜狗,她见徐来长得实在帅气又可爱,没怎么吊他就答应在一起了。
  二十岁的简从舟已经很清楚的明白,这只是一段恋爱,她和徐来大概率不会走多远,因为皮囊的吸引只够维持一段时间。
  就像一直吃某道菜,吃多了也会腻。
  而徐来还是一道用料简单的菜肴。
  简从舟就是这样的,在某种意义上也可称为渣女,她自己是承认的。
  上大三的那一年,简从舟忙于实习,除了上课留,在学校里的时间都很少了,无暇恋爱。
  徐来约她出来玩五次,她总得拒绝三次,徐来被朋友质疑女朋友不听他的话也不给面子,就很生气,跟简从舟闹过几回。
  简从舟一开始还是哄着的,给他买皮肤、买装备,后来也烦,直接推开他的脸,“自己找点事情做吧,别总来烦我。”
  这话挺伤男人自尊心的,徐来撒娇之余还耍横闹脾气。
  简从舟不耐心哄了,暗自琢磨跟这男婴断掉得了。
  正愁找不到斩乱麻的快刀,那边就出事儿了。那天徐来打电话给简从舟说自己被陆洲给打了,这会儿正在警察局呢。
  简从舟觉得徐来怕不是有毛病,陆洲那种逼王怎么可能跟徐来动手。但事实就是如此,简从舟在派出所见到两人。
  有点惨。
  惨的是徐来。陆洲人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有鼻梁被徐来挠出一道血口子来,猩红的趴在料峭的面部骨骼上。
  简从舟走到陆洲面前,狠狠瞪他,想问怎么回事。
  陆洲懒得开口,不说话,当她不存在。
  于是她转身去安慰徐来,徐来就捉住她的手指盖到自己脸上,“舟舟,你看。”
  简从舟:“……”
  是的,她看到了,被打得鼻青脸肿。
  简从舟仔细检查了徐来的伤,又跟警察交涉一番,免不了受到教育,她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来派出所捞陆洲。
  好在这件事的性质并不恶劣,警察让双方签了字就离开。
  简从舟感觉有点烦,出去以后质问陆洲,“你怎么能动手打他呢,看你把人给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陆洲瞧一眼简从舟,不爽溢出眼眶,“你问我?你看见我打他了?”他指了指自己鼻梁上的伤口,“这是什么?”
  简从舟当然直到是互殴,可是徐来那种小狗怎么可能打得过每天跑十公里的陆洲?
  现在把人打坏了,责任还不是要她简从舟来负,本来她想跟徐来提分手,现在根本没法说,又得搭上一阵子。
  简从舟问陆洲:“你为什么打他?”
  陆洲说:“简从舟,你长点脑子吧。”
  简从舟也在气头上:“你自己把人打了还怪我,讲不讲道理?”
  陆洲不解释,简从舟也不想问,转头就走了。
  简从舟和徐来又拖了三个月才分手,那时候她已经大四,实习的工作比大三更忙。分手那天简从舟是好好说话的,阐明了两个人并不合适,她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而且接下来要忙工作,没心思搞恋爱。
  “相信你也不愿意我天天消失对吧,不然谈恋爱谈个什么呢?你不如云养个宠物好了。”
  真话往往都是很伤人的,徐来当场就哭了,抱住简从舟:“舟舟,可我好喜欢你,我舍不得你。”
  那模样的确令人生怜,差点儿就分不成了。
  简从舟只好一脸惋惜又狠心地道:“乖啊,三个月之后,你谈了新女朋友肯定就忘记我了。徐来,你是个很好的男孩子,没必要为我这样。”
  反反复复上演了几天玛丽苏苦情剧,这段恋爱终于结束。
  她只是没想到,同样结束的还有她和陆洲的友情。
  她和陆洲本来就有默契,在她谈恋爱的时候陆洲几乎不会联系她,但是不知从何时起,陆洲是完全不联系她了。
  简从舟的脾气也臭得很,陆洲摆架子她绝不低头。于是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偶尔在共同的朋友的局上见了面也不搭腔。
  过了两年,两人过年见面时没那么多火药味了,简从舟有意和陆洲和好,但是从周与行那里得知,陆洲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在导师的介绍下和一个师妹在一起了。
  简从舟就没有刻意去联系陆洲。
  伴侣们往往很讨厌另一半的异性发小。
  再后来,简从舟请调去香港工作。
  陆洲的学术之路也很顺,和师妹结了婚。
  也是从周与行那里得知,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一年就分开了,陆洲的前妻出国了。
  再后来,简从舟认识了陈子阳,也是个漂亮人,谈吐和长相、学识,更符合成熟版的简从舟。她和陈子阳结婚的时候,给陆洲发了一条微信请他来自己的婚礼。
  那条消息发出去整整一天陆洲才回复,只有两个字:恭喜。
  简从舟不知道陆洲这几年到底有没有消气,二十几岁的人总是那么不成熟,仅仅因为几句话就断了往来显得可笑,但当时的他们就是架不住一肚子火和怨怼。
  或许,陆洲的疏远并非是因为一句话,而是不想要她这个朋友了。
  简从舟的猜测并不准确,陆洲那阵子只是出国忙去了。婚礼的那天,他发来一个诚意满满的红包,对她表达祝贺。
  陆洲出差回来的时候简从舟还没走,于是请陆洲吃了顿饭。
  碍于陈子阳在,两人也并未说清多年前的误会,只是聊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陈子阳很羡慕两人青梅竹马的感情,饶有兴趣地问:“你们认识这么多年,怎么没想过在一起。”
  简从舟说:“太熟了,没法下手呗。”
  陆洲也只是笑笑。
  他和少年时期是一样的,但也不一样了,他对陈子阳这个人也没什么兴趣。
  直到这一刻,回家的路上,简从舟才忽然明白,这么多人里只有陆洲是没有变的。
  当初的小狗男友失去本我,向油腻爹味靠拢,陈子阳被大千世界迷了眼,没了道德礼义。
  还有那些在她生命中充当匆匆过客的前男友们,已经不值一提。
  陆洲,还是维持着冷静逼王的人设。
  不偏不倚,一分不动。
  简从舟心想,周末见到陆洲一定要问问他当初为什么和徐来打架。
  晚饭吃得头有点晕,但她依然保持着美丽和精致,穿着漂亮连衣裙,踩着高跟鞋,在一楼物业人员的注视下走进电梯。
  门口被人堵住了,推不动。
  陆洲伏低身体在门口看也没看她,手里拿着工具在修理着什么,简从舟揉了揉太阳穴,“你在干什么?”
  陆洲这才看她一眼,说:“你又把储物间的门弄坏了。”
  简从舟:“……”
  陆洲:“门关不上就放着等我回来修不行吗?不要逞强,你得承认自己有短板,简从舟。”
  简从舟:“……”
  他的逼王人设还是变了,好啰嗦啊。

第十六章

 简从舟想,人都是会变的,况且她自己跟二十几岁的时候已经是翻天覆地的不一样了。
  相比较来说,她最能接受陆洲的改变。
  当初的翩翩少年,变成家庭修理工陆师傅。
  帅气还在,兼任实用。
  她关上门,甩掉高跟鞋,站在那欣赏陆洲低头分离五金零件,看包装还是网购刚到的东西。她很好奇,“你怎么知道储藏室的门坏了?”
  陆洲说:“上周就看见了,没来得及提醒你。”
  当时坏的不严重,全凭简从舟的好本事,弄到彻底坏了。
  简从舟抬头看了眼门,已经歪歪扭扭倾斜着,今早出门的时候她都没敢碰,甚至快速走过生怕砸到自己。
  她笑笑凑近陆洲身边,看他给配件组装。
  她过往的生活里的男性,她爸爸和她哥就不会这些,哪怕换个电灯,疏通下水道等简单的事情都需要叫人来服务,往往要滞后一段时间生活才能变得便利起来。
  “是什么问题?”简从舟问道。
  陆洲说:“铰链断了。旧的型号已经绝版,我买了十组,把两扇门的铰链都换上,一劳永逸。”
  听到他这样说,简从舟就觉得特别有保障。
  此刻她蹲在地上,单膝跪地,忽然手掌撑了下小腿,脑袋凑前在陆洲脸颊快速亲了下,没等陆洲反应过来,她就若无其事地躲开了。
  陆洲停下来,看向她,眼神意味不明,“怎么了?”
  简从舟不回答,“你怎么会修家具?”
  陆洲:“这些并不难。有脑子就行。”
  简从舟:“不难。但是你一个人的生活好像并没有特别好。”
  教授楼那边在她看来像图书馆里最不受欢迎的一本书,被束之高阁,某天无意间被打开,书页是泛黄的,且发脆易损。
  陆洲明白她的意思,由此他也深去想了想。
  原因没什么特别的,也并非不热爱生活。他单身差不多六年了,并无点缀生活的需求。是因为和简从舟在一起,他才肯多挪点心思过来,但是这些细微的小心思他并不想和简从舟解释,也不值得。
  简从舟是谁?
  是如太阳般热烈的女人,但是莫名其妙地让他有了归属感,好像他的人就该落在这片炙热的汪洋里。
  陆洲说:“没时间。”
  简从舟看着他,说:“是没兴致吧。”
  “嗯。”陆洲在地毯上把铰链提前安装好,让简从舟让开,他去把门拆了。简从舟仰头看着梯子又问:“需要我做点什么呢?”
  陆洲说:“需要你离开。”
  简从舟:“……”
  她偏偏不离开,陆洲把她拨到一边她就在一边待着,眼巴巴地看着他站在梯子上,“卡帕”几声把旧的铰链全都拆卸下来。整扇门都松动了,他一只手拿着工具,另一只手抓住实木门,袖口半卷,露出的一段小臂,因用力而青筋凸起。
  简从舟看得有些着迷,那段力量很性感。她走上前一步,手搭在他小腿上,泛着红的指尖划拉着,“我帮你扶着,好不好?”
  陆洲被她突然碰到腿就打了个颤,又听到“扶着”二字,人差点儿疯了,“扶什么?”
  简从舟说:“扶梯子啊,不然能是扶什么。”
  扶别的东西他肯吗?
  陆洲:“……”
  简从舟把他脑子里想的东西补充完整,“这里既不是洗手间也不是卧室,我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的。”
  “简从舟。”陆洲受不了她,脾气有点儿臭地叫她的全名。
  但是他表达不满的时候也只有喊她的名字而已,有点可爱。
  简从舟笑笑,眼角飞扬,眼波流转,“知道啦陆老师,我不开玩笑。你快点把门装上。”
  陆洲轻叹了口气,“你后退一些,别砸到你,不用你帮忙。”
  简从舟也不谦虚地说:“我想在你面前做做样子,不然看你一个人忙碌,我会很心疼。”
  这神逻辑……陆洲说:“装样子就不心疼了?”
  简从舟扶额叹息:“心理安慰罢了。”
  “所以你快点弄,下来和我一起亲亲我我,我就舒服了。”
  陆洲:“…………简从舟。”
  “好好好,我不说话了。”
  尽管这样说,但简从舟的确想帮点忙,只是无从下手而已。她看着看着,竟体会到陆洲独特的苏感。
  陆洲做事很快且有条理,迅速把下面的铰链套好,再去固定上面的。
  简从舟一手搭在梯子上,陆洲赶不走她,就只好让她继续在这碍眼好了。不知道她在发什么呆,蓦地,有个小东西从高空掉了下面,把简从舟吓了一跳。
  好像是个拓展螺丝,砸在简从舟的胸口上,顺着她的连衣裙领口滚进去。锁骨那有一点点尖锐的刺痛感,接着下面是凉意。
  陆洲也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向她,“怎么了?”
  简从舟只好说:“不是我要耍流氓,是有个小钉对我图谋不轨。”
  陆洲都无语了,她进门不到二十分钟说了多少奇怪的话了。简从舟就知道他不信,于是站远一点抖了抖裙子,那个拓展螺丝从她的裙摆下面掉落下来。
  陆洲嘴角憋着笑。
  想起他们一起在家属院的时候,简从舟小时喜欢陆奶奶做的饭,时常来他们家蹭。学龄前儿童的简从舟穿着宽松的公主裙,绣了挺多小花。
  有次在他家吃牛肉丸,一次往嘴巴里塞了两个,包不住,一颗牛肉丸从她的领口掉进去。烫得她在地板上乱跳,叽里呱啦乱哭,还是他去帮她抖裙子,那颗牛肉丸才掉出来。
  但是简从舟并没有感谢陆洲帮她解除危机,而是一溜烟跑走了,连着半个月都没有来他家找他玩。
  现在,简从舟长大了,从容了,已经可以在他面前坦然面对窘迫了。
  掉进来一根钉子算什么。
  “没事了。”陆洲说,弯腰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干净。
  简从舟锁骨划破出一道小口子,又痒又疼,她去洗手间处理,细小的口子冒出血珠儿来。陆洲见她脚步匆忙,也跟了过去。
  因为这伤是她自己非要站在那里才弄出来的,简从舟就不想特意在陆洲面前说,她用纸巾把血擦掉,准备贴个创可贴了事。
  陆洲说:“先清创。”
  说的好严重,简从舟顺着他说:“要不去医院?”
  陆洲:“那倒不用。还没到医院伤口就愈合了。”
  简从舟:“……”
  他找出来带药水的棉棒,把伤口周围擦干净。伤口虽然小的可怜,但的确有细菌。她的皮肤很白,白到接近透明的质感,藏在皮肤下面,是细秀的骨骼。
  随着简从舟的喘息,胸脯一张一阖,像是勾引。
  陆洲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现在应该是给她贴一张创可贴,然后两人走出洗手间。但想想,简从舟刚刚在外面说的都是什么话,故意撩他。
  于是陆洲一低头,舌尖抵在她的伤口上。药水的味道和血水味混在一起,很淡,但给予他最大刺激的是简从舟的柔软和香气。
  简从舟仰头道:“口水可以消毒,你是这个意思吗?”
  陆洲吮了吮新冒出的血珠,含糊着回道:“我在朝你吐口水吗?”
  “别说了,太恶心了。”简从舟被他亲得很痒很舒服,闷吭一声,身体不自觉后仰,四肢又展开拥抱他,拨乱他的衣服。
  “别动。”陆洲想让她老实点等着被亲,于是把她的手反翦在腰后,“我只是想亲你。”
  简从舟好喜欢上一秒的陆师傅勤勤恳恳工作,下一秒就不做人。从而显得他的性格种不为人知的直和硬。
  她也想安静,可是忍不住想叫他的名字。
  “洲洲。”
  陆洲亲着亲着就皱起眉,“叫谁?”
  “叫洲洲呢。”简从舟坐在洗手台上,小腿勾住他。
  陆洲的表情有了些变化,这种叠词小名已经没有人再如此叫他,但是因为听起来和简从舟是一样的,很是亲切。
  他们两人间,有着别人不曾有的亲昵。
  陆洲也低声叫了句:“嗯,是舟舟在叫我。”
  简从舟偏了下眼,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亲他的下颌线和喉结。言语暧昧地告诉陆洲,刚刚进门的时候其实很累,但是现在好多了。
  陆洲抬眸,瞳仁黑亮,低声回问:“想做什么?”
  简从舟问陆洲,想不想玩一点游戏,以前没有玩过的。
  陆洲的眼神变得晦涩,过后又恢复清明,一脸笑意地问简从舟想怎么玩,他都可以奉陪。
  简从舟因和陆洲在一起,生活回归夏日鲜活,兴致变得多了起来,贴在他耳边支支吾吾地呢喃。
  一开始陆洲装着听不懂,但他深沉的眼神却出卖了自己。他贴着简从舟的身体,严丝合缝,几乎要把她胸腔里的空气全都挤走。
  他的呼吸直接而热烈的描摹着简从舟的肌肤和骨骼。
  感觉如电流窜过骸骨。
  他们之间并非像油和水那般不相容,是可以互相侵袭的,交汇的。
  她半眯着眼睛无所适从,快要融化掉了,控诉道:“下次不要装圣人君子。”
  “我学得快。”
  陆洲承认了,“还有,我闷*。”
  ……
  游戏玩过,简从舟像餍足的小孩子,趴在陆洲身边,又开始食髓知味地观察他的五官长相,他的锁骨,手臂,还有手指。
  陆洲感到奇怪,“没看够吗?”
  简从舟思考了一下,说:“以前没有机会这么仔细地看,显得太变态了。属于我的人么,还是要细细品味才好。”
  看了片刻,她不自觉又亲了上去。
  她感觉自己完了,要再一次陷入爱情,她现在好喜欢陆洲啊。
  陆洲迎上来,啄吻她,逐渐变成吞的方式。
  如胶似漆,好像是这个意思。
  简从舟在第二轮游戏结束的时候,趴在陆洲胸口上问他,“你当初为什么要和徐来打架?”
  “谁?”
  简从舟:“徐来,我上大学谈的那个。”
  陆洲眼神不变,仍旧问:“徐来是谁?”
  简从舟确定,陆洲在装,他这辈子唯一一个打架的人,怎么可能忘记?

第十七章

陆洲问简从舟为什么会问起这这个人,简从舟诡异地牵了牵嘴角,就是不说。
  两人扯平。
  周五傍晚,陆洲从学校那边回来市区,时间尚早,他去接简从舟下班。
  她工作的写字楼附近有个商圈,陆洲本意是找个咖啡馆坐一会儿打发时间,简从舟很快就下楼了,发微信告诉他自己馋汉堡,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下楼就要吃到。
  让陆洲去帮她买。
  陆洲走过中间的广场区,到对面的快餐店。
  他上一次来到这个快餐店还是高中时期,陪简从舟出来抄作业的。现在柜台已经无需人工点餐,在他刚要靠近的时候,工作人员就迎上来让他拿出手机自助点餐。
  点餐界面眼花缭乱,陆洲选了简从舟指明的汉堡,目光一瞥,瞧见广告牌上的儿童套餐,会送一个小玩具。
  那个小玩具被炒得很火,他在简从舟的朋友圈里看到过,她同事的。
  陆洲不知道简从舟是不是想要,但是给她总不会有错的,于是他又点了一份儿童套餐。稍稍等了一会儿,吧台里面喊道“0728”“0729”取餐。
  陆洲看是自己的号,起身走了过去。
  他没注意到和他同时走过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男人,比他稍微矮一点,也是很清瘦的身材,对方也点了一份儿童套餐。
  陆洲问工作人员,“不是附赠儿童玩具吗?”
  “对的,您需要吗?”工作人员笑着问道。
  说着,她转身去展示架上拿,那男人也说:“我也要一个玩具。”
  工作人员闻言有些为难地道:“我们店只剩一个了。”
  陆洲垂了垂嘴角,便没再开口,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跟一个小孩子抢玩具,不过是一个丑鸭子而已。
  那男人倒是没有他那么客气,上前一步,主动和陆洲搭话道:“哥们,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太想要了,能不能让给我们?”
  两人对上视线,皆有片刻愣怔,因为感觉到对方的眼熟。
  徐来先一步认出陆洲来,他的女朋友就在附近上班,刚实习,天气又那么热,几乎每天都要他来接。
  许多年前的那一架还停留在他们心中,但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徐来身上的狗塑痕迹已经不再,但依旧一副混不吝的模样,跟陆洲套近乎:“很巧啊,陆洲。”
  陆洲看着他,脸色严肃得像是上课,而且他今天戴了眼镜,高贵不可侵犯。
  徐来没有换来同等的友好,心说这个男的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幸亏他长得帅,不然很想找人打他了。
  陆洲推了推镜框,淡声问道:“儿童玩具是给大人的吗?”
  服务员感觉自己插不进话,只好把玩具放在柜台上,默不作声。
  让这两位男士为这个破塑料鸭子打吧。
  被对方这样质问,徐来有些不好意思,反过来问陆洲:“给你家孩子吗?”
  陆洲“嗯”了一声。
  徐来微一挑眉,算了下陆洲的年龄,比他大一两岁,正常是会有孩子了。作为一个大男人,他不应该跟小孩子抢,而且本来就是给儿童的。
  徐来笑了笑,主动让了出来,“那我不要了,给你吧。”
  “谢谢。”
  陆洲倒也不客气地把玩具收进外带的纸袋子里,听见徐来又问:“你家孩子多大啦?”
  陆洲声音平淡:“不太小,也不大。”
  徐来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破回答?果然不是和他同一频道的人。
  徐来端着餐盘空手而归,他的女朋友见状噘噘嘴有些失望,但不妨碍欣赏陆洲的颜,尤其是他今天戴的那副眼镜,十分禁欲好看。
  这种气质在她的傻逼男友身上是看不到的,“那帅哥是谁啊?你朋友?”
  徐来说:“不是,认识的一个人。”
  他总不能说是前女友的朋友,否则会招来更多询问。
  女友笑着说:“好帅哦,叫来说说话啊。”
  徐来敲敲女友的脑袋。“看什么呢,人家已经结婚有孩子了。”
  女友:“英年早婚,可惜了。”
  陆洲坐在窗边,观察着外面匆匆忙忙的上班族,不一会看见简从舟踩着高跟鞋从喷泉边走过来,摇曳生姿。
  她穿着一条深色的开叉长裙,把皮肤衬得白得发光。
  简从舟用手袋遮了遮脑袋上的太阳,对他挥手。
  十几秒后,简从舟推门进来,坐在陆洲对面,看到陆洲已经帮她点好了汉堡,还有一杯冷饮和几份小食,“热吗?”
  简从舟说:“一会就好了。”
  高热量的食物摄入让她感觉很开心。
  陆洲从袋子里拿出那个丑玩具递给她,“你朋友圈发的,是不是这个,你想要吗?”
  简从舟很是惊喜,当即就放在桌子上玩了起来,发出奇奇怪怪的叫声,“你哪弄的?”
  陆洲抿抿唇,“运气比较好。这家店周边都是写字楼,没有小孩,被我捡漏了。”
  简从舟用沾了油脂的手指捏陆洲的脸,“你怎么那么可爱?”被他不习惯地拿开了。
  简从舟的开心没有维持一分钟,就看到陆洲后面坐着的一对情侣,男的正怒目瞪着他们。简从舟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碰到徐来?
  他瞪自己干什么,眼睛有毛病吗?
  她不是很想看见这个人,吃完汉堡拉着陆洲说:“我们走吧。”
  徐来也很生气,等简从舟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以后,才生气地跟自己的女朋友说:“以后我不来接你了。烦。”
  徐来女朋友道:“你又在犯什么神经病。”
  徐来烦躁地走出来,点了根烟:“碰见一个十几年来如一日的戏精男。”

第十八章

 徐来越想越气不过,陆洲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骗了他。
  不是说拿玩具回去给小孩子玩的吗?明明就是给简从舟的。
  可以,三十岁的儿童。
  他拽着女朋友,不服气地想要找陆洲理论。
  “干什么啊?”徐来女朋友也被他弄得很莫名。
  徐来说:“那玩具,本来我以为是送给他家孩子的,结果他拿来送给简从舟?跟老子抢玩具……无耻!”
  女朋友笑了,“原则上人帅哥也没有撒谎啊,你不经常喊我宝宝吗?人家说自己的女朋友是孩子,虽然有那么点违和,但也说得过去。”
  徐来说道:“简从舟不是他的女朋友,朋友而已。”
  徐来女朋友:“我看你真是有病,三十的大男人了为了一个破玩具。”
  徐来:“……他也是三十几岁的大男人。、”
  简从舟和陆洲还没走远,徐来很快就追了上去,他没有喊简从舟,直接叫了陆洲的名字,“站住。”
  陆洲回头看他一眼,不甚有兴致地皱了皱眉。
  简从舟比他的反应大,她手里拿着塑料玩具,“你要干什么?”
  简从舟不高兴的时候眼神是有力度的,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在生气,徐来基因里就带着害怕简从舟的记忆,气焰熄灭一些,“骗我干吗?”
  陆洲则是看着徐来,问:“有事吗?”
  徐来:“?”
  他是不是失忆了?
  简从舟说:“谁骗你什么了?上次你编排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一个男的怎么那么碎嘴子?”
  徐来:“……”
  说到这里他也有点不好意思,确实是他在用自己的价值观衡量简从舟,但是简从舟这个女人并不是他能随意衡量的。
  上大学的时候徐来喜欢简从舟但也怕简从舟。
  徐来不想跟简从舟吵架,毕竟吵不过,就把苗头对准了陆洲,“陆洲,你真是够可以的,就为了一个玩具。”
  陆洲轻拧的眉心还未展开,疑问道:“你是哪位?”
  徐来:“…………”
  简从舟也楞了一下,陆洲真不记得徐来了吗?不过无所谓,她直接替陆洲出头了,“我在说你嘴碎,你扯陆洲干什么?你不服吗?”
  她太盛气凌人了。
  徐来理亏,又懊恼自己,他妈的分开这么多年,他还是害怕简从舟,这叫什么事儿。
  陆洲竟然云淡风轻地躲在简从舟身后,一朵纯纯的白莲花。
  “走啦。别现眼了。”他女朋催促。
  为了避免再被简从舟骂一顿,徐来无语地跟着自己的女朋友去了停车场,他躲还不行吗?
  简从舟抱着手臂,无语地瞟了一眼徐来的的背影,若有所思。陆洲一边用她的手包帮她遮太阳,一边问:“他怎么编排你了。”
  简从舟笑着摇摇头,问陆洲:“你真的没认出来那是徐来?”
  陆洲学着简从舟的样子,微笑摇头。
  简从舟说:“不认识你跟他抢东西?”
  陆洲反问:“我有必要惯着一个陌生人吗?”
  简从舟无话可说,因为陆洲在说任何事情的时候都显得那么义正言辞,听上去很有道理。
  她说,好吧,既然你不认识徐来就算了。
  两人一起回家,陆洲收到几条短信,上周定的家具和家电都可以送货了,客服问他这个周末方便吗。
  陆洲说方便的,过后他跟着简从舟上楼,问她明天要不要去学校那边一起布置房子。
  简从舟说:“你猜。”
  说完她进到门里,鞋尖抵在门上,把陆洲关到门外去了。
  陆洲:“……”
  简从舟歪了歪脑袋,用一种审判者的语气问陆洲:“这鸭子,你故意跟徐来抢的吧?”
  陆洲回答:“是的。”
  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直接,“陆洲,你真的好幼稚。”
  “还在我面前不承认记得徐来。”简从舟想想就搞笑,但是她在外面并不想戳穿陆洲。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她很清楚。
  牢记那句古话“当街训子,背后训夫”
  陆洲闷闷地道:“咱们能别讨论别的男人吗?听见他的名字很烦。”
  “为什么烦?”
  陆洲说:“不如来说说我的前任,给你感受一下。”
  简从舟并不介意说前任这种事,反而很感兴趣,在她看来完全可以开个茶话会,当八卦来看。
  但是陆洲这个小心眼不想说就算了。
  简从舟说:“想进来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跟徐来打架?”
  陆洲就知道这件事是瞒不过简从舟的,她的自我意识有些过多,正琢磨着,就听见简从舟说:“是不是你那个时候喜欢我,被徐来发现了。”
  自己的女朋友身边陪着一个异性发小,哪个男朋友不得炸了。
  陆洲说:“事件是这样,但是时间错了。”
  简从舟很意外,但眼睛里全是兴奋,“为什么?”
  陆洲:“让我进去,慢慢告诉你。”
  于是简从舟把门缝儿开得更大一点,陆洲走进来换了鞋子,但他又不说了,看着简从舟跃跃欲试的眼神,觉得逗她很好玩。
  陆洲躺到沙发上,手臂枕在脑后,两条腿随意搭着,要休息的架势。简从舟凑过来,“快说啊。”
  “你怎么这么八卦?”陆洲也挺好奇简从舟为何这样,“像在说别人的事。”
  闻言,简从舟收拢起自己过分上扬的嘴角。
  陆洲以前果然喜欢她的。
  “说。”她忙不迭催促。
  陆洲指指自己的头,“太吵了,给我摁一摁头,陆老师讲故事给你听。”
  “……”简从舟坐到沙发上,抱住陆洲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三心二意地揉起来。
  陆洲:“你捏面团呢?”
  简从舟:“……你说不说?”
  陆洲觉得自己再磨蹭下去,自己的脖子大概率会被简从舟拧断。
  “上高中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一句话。”陆洲叹气道:“如果三十五岁都没结婚,让我娶你。”
  简从舟皱了皱眉,她说过这种话吗?
  陆洲瞧她一眼,“你否认也没用,这话是你高二失恋后跟我说的。我天真地以为你也有点喜欢我。”
  也?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没想到陆洲从那么小就对她情根深种。啧啧。
  陆洲又瞧她一眼,凉凉地道:“你是个混球,不到一个月扭头就跟隔壁班体委又谈起来了。”
  那句话却把陆洲骗得团团转。
  陆洲十几岁的时候感情没有简从舟那么丰富,生活里也没有别的女孩子。他不清楚自己是否喜欢简从舟,也不清楚自己对简从舟的好,是出于朋友还是情窦初开。
  看着简从舟一个接着一个换男朋友,陆洲知道简从舟肯定是不喜欢自己的,也不喜欢他这个类型的男人。
  他并不想做无意义的想象,一个人暗恋了小半年,才把复杂的情绪处理掉,他和简从舟只是朋友。
  上大学的时候,陆洲的确对简从舟已经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被徐来那个傻逼扣了帽子,说陆洲以朋友之名占便宜,就等着自己卸任他来顶上。
  这话有点冤,也不算太冤。
  陆洲的确有阵子挺期待简从舟赶紧和现任男友分手,回头看看,顺便讨论下35岁娶她的事儿。
  虽然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但被人拆穿,陆洲还是觉得自己踩雷了。

第十九章

 徐来不愧是恋爱脑,爱简从舟的时候也是真的爱,因为嫉妒说了很多不可理喻的话,指责和污蔑都有。
  再加上陆洲心虚,想不明白简从舟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找这么个男的,又或者这世上大部分男人都配不上简从舟。
  两人互相看不服,打了一架。
  各自理亏,原因谁都不想说。
  陆洲是个极其理智的人,虽然那个时候他对简从舟已经没有朋友之外的想法。但也不想因为自己曾经变质过的情绪影响简从舟的生活。
  并且他还不能保证,因为日久生情,这种情绪会在某个时间节点再次变质。
  他不能一直暗恋简从舟。
  事实上他做到了,面向自己的新生活,不再肖想简从舟,直到今年两个人的关系得到修复。
  简从舟在时隔十年后竟然吃到自己的瓜,感到不可思议。她早就猜到陆洲曾经喜欢过她,这并不奇怪。
  毕竟喜欢上简从舟,就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
  但如果那个时候陆洲跟她摊牌,她肯定会直接拒绝,因为她在前面三十年里对陆洲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
  当然,这种遭天谴的话她不会直白地跟陆洲说。
  陆洲对此心照不宣。
  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的心情,她的好朋友曾经有过那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心情,就因为她。
  她有点心疼也有点可惜,于是低下头在他脑门啄了一下。
  陆洲捏她的脸,闷闷地道:“简从舟,你现在爽吗?”
  简从舟眨眨眼睛:“我为什么爽?”
  陆洲:“抓住我的把柄了。”
  简从舟说:“那你的喜欢是真的吗?”
  陆洲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承认喜欢你的时候就是真的。”
  简从舟觉得,这已经是一句很有诚意的话。
  “你的喜欢是我的盔甲,但不是你的把柄。”她又问陆洲:“那你后悔过吗?”
  陆洲说:“没有。每个阶段,对你、对我,我相信都是友好的经历。当下的时间就是最好的。比如现在。”
  简从舟又低头亲了一下陆洲,陆洲昂起脖子反吻她。逐渐把她压在沙发上,密不可分。
  第二天,简从舟陪陆洲去教授楼那边布置房子,地板和沙发都已经被换掉了,整个房子看上去很不一样,新了不少。
  简从舟说:“没有必要啊,为什么这么麻烦。”
  这又不是他们的婚房。
  陆洲说:“你想过来住就不要凑合。”
  简从舟喜欢在恋爱里被人捧着,被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感受。她很得意地笑了笑,却不叫陆洲看见。
  工人们装完窗帘,打扫了剩下的卫生,对简从舟说:“陆先生,陆太太,有任何问题再联系我们。”
  简从舟从容地回答说好。
  周日傍晚,简女士喊简从舟回家。自从她搬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老妈好一阵埋怨她,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简从舟没有给出回答。
  当晚她回家的时候,很自然的把陆洲带回去。
  周爹和简女士都在家忙活,就连周与行都难得回来了一趟,简从舟就当着大家的面牵着陆洲的手,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给他喂水果,窃窃私语。
  她没有正儿八经给大家介绍陆洲的身份,但是把情侣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周爹和简女士也没有问出让人尴尬的问题,好像默认了他们会在一起,尤其是简女士,在厨房的时候跟保姆说:“果然是这个结果,我没有猜错。”
  吃过晚饭,他们离开。
  简从舟她哥拍了下陆洲的肩膀,笑着问:“可以啊,什么时候办事?”
  陆洲想都没想地说:“反正不远了,你准备好红包等着就行了。”
  周与行哈哈大笑,说陆洲最终还是掉进了简从舟的魔爪里,对他表示同情。
  但是陆洲甘之如饴,“你不懂。”
  简从舟觉得他们的试婚过程比她预想的要顺利一些,那半年里她过得很快乐。这种快乐并非指生活一帆风顺,和陆洲也一点矛盾都没有。
  而是她认为,即使上一秒骂完陆洲太闷*古板,但下一秒更想拥抱他。
  这一年的年底,陆洲学校放寒假,简从舟请了年假,他们决定出去旅行一次。简从舟说出去玩是检验情侣是否合适的硬性指标。
  又开玩笑道,如果她和陆洲半路闹掰,就各回各家吧。
  陆洲无所谓地笑笑说好。
  飞机刚落地,陆洲就神神秘秘起来,手机电话不断,又刻意不让简从舟听见。简从舟这种恋爱小达人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半夜她趁陆洲睡着,偷偷打开了他的手机,他果然在准备求婚的事情,从一周前就开始确认各种细节了。
  求婚的稿子,他修改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那一句,鲜明的印入她的脑海。
  舟舟,你会再勇敢一次吗?
  那一刻,简从舟被爱的感觉达到顶峰。
  她把陆洲的手机放回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回到床上抱住陆洲,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
  有些幸福啊,相信我已经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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