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基宏 当年从合肥下放到巢县烔炀河山桥大队六家滩。在省联运公司退休。
还是在2016年11月12日,老三届同学回母校聚会时,我与洪晓玲、李璇就有个约定,择时结伴回一趟六家滩,看看那里的田,那里的树,那里的水,那里的乡亲,看看我们当年的知青屋尚在否。
时隔两年,正值我们离开校园,下乡插队落户50周年。老三届的校友以多种形式纪念这段难忘的经历,回顾磋砣岁月,诉说心里委屈,重尝酸甜苦辣,拾起艰辛历练,寻找我们走向社会的那道起跑线。祭奠我们逝去的青春年华,告慰自己,告慰后人。借此契机,我们决定于11月7日重回六家滩。
不知是谁说过的,中国的城市人口,无论是谁往上推数3、5代,都是农村人。无可厚非,我们是泱泱的农业大国,注定与农民有割不断的血脉情缘。六家滩是个座落在淮南线边,烔炀河畔的普通的村庄。我们本与她无脉无缘,是那场触及人类灵魂的革命潮流将我们系在了一起了,从此与她就结下了血脉情缘,成了我们第二故乡。所以我将此次重访六家滩的记载文,拟名为《回乡记》。
(1)回乡路上
按约定,我在西藏路合肥一中的校门口等候晓玲和李璇。清晨,天空漂落着濛濛秋雨,气温也比昨日降了许多。此时正值入校高峰,学生们成群集队,撑着五颜六色的雨伞,或匆匆的,或嬉笑着,从南北两个方向涌入校门,日时宁静的西藏路迎来暂短的热闹。看着他们,似乎能从中寻得当年的我。
雨点越落越大,晓玲,李璇先后到达,我们急忙钻进车匆匆出发。车行上云谷路,我才想起忘了在一中校门口,以学生进校为背景留个合影,以示那年我们是那样地走出校门,踏上未知的社会。时隔50年,一样的豆蔻年华,一进一出两重天。他们求知若渴走进校园正值花季时;我们未曾学完知识,被戴上“知识”青年的光环,送出校园走向广阔天地,经历不一样的人生坎坷,却已是花甲外。
车沿着滨湖大道一路向东平缓行驶,我打开事先录入手机,留存的仅有几幅当年知青生活的照片,让晓玲、李璇瞧,一起辨认着当年的自己,曾经的知青插友和农友。虽然有的人竟已对不上姓名了,但我们都能记得住,当年的山桥大队(注:大队是当年农村的行政编制,相当于现村民委员会,六家滩是其下属的一个自然村)文艺宣传队长李新发。他要长我们几岁,很多村里的情况都是从他那儿知道的,对我们日后的知青生活帮助很大。
滨湖大道是近几年新建的一条环湖景观大道,道路宽阔平坦。可能是秋雨下的清晨,行往的车辆十分稀少,道路一旁的树木在萧瑟秋风中,飘散着青黄的落叶;另一旁薄雾弥漫下的巢湖,数叶小舟若隐若现地在水上摇弋,是另一番烟雨濛濛的湖光。
不远处一堵高墙建筑立在三叉路口,迎面装饰着“烔炀河”三个红色大字。这里是烔炀河口湿地的景观处,一条叉道直通烔炀古镇,也是去六家滩的方向。我们下车小憩,环顾烟雨迷蒙的巢湖美景,拍照留念。李璇看到不远处的“鲍圩”地名牌,说起当年村里的男壮劳力,是从这儿挑巢湖浮淀回村当肥料的事来。我说我也来挑过哎,她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我,似乎不信,我说:“那时我记的是8.5分工呢。”鲍圩距六家滩约有10里地之遥,一口气挑担浮腚到村里,现在想想我自己也难以置信,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车转头沿着我曾经挑担的方向开去,宽畅平整的沥青路可比那时凹凸的土埂路要好走多了。
(2)村口巧遇
10多年前我曾来过六家滩,村里原回乡知青李学炎,在位于烔黄路与淮南线交口附近的山桥小学任校长,家也在校园内的宿舍区。这次我们回乡,准备先联系上学炎,再由他引领我们回六家滩。车过淮南线见一长者,便上前询问山桥小学,那位长者告诉我,原先的山桥小学已改为山桥初中,並手指不远处的停放农用车处说,就在那边。我谢了后,按他的指点找到了山桥初中。经与传达室值班人员联系,得知学炎已去南京带孙子去了。我们只得自已去村里。
后来我们在村里走访,有人叫来当年的文艺宣传队长李新发,如今已是村长。没等别人介绍,他就心思笃定地说:“小杨、小洪是我们文艺宣传队的,小李是抹后来的,我全记得呢。”我们见得新发,虽已古稀之外,脸庞还是那么的精致,身材还是那么的精干,似乎一眼看上去就可以认出我们的模样,都夸他的记忆力真好。寒喧了几句,新发便邀我们去烔黄路边饭店用餐,他骑电动车先行,让我们随后,在村口踫头。谁知待我们回到村口,新发看到我们的车,大笑起来说:”一抹才问我山桥小学路的就是小杨哈,竟然没能认出来,还说记得呢!”我也是没有认出,指路长者原来就是新发大哥。此时我得借用唐代贺知章七言绝句《回乡偶书》的意与韵,改写一首,以表此刻心境,那正是:那年离村半世回,音容有改鬓毛衰。借问路上未相识,笑谈村外对面来。
烔黄路原先是合裕路连接黄麓的一条机耕路。现已改成了沥青路,两边盖满了店舖,成了街市。早年从这里有一条通向村子的路,是村的东出口。如今已被兴建的店舖淹没,辩认不出来了。在路人指点下,穿过狭窄的过道,那条熟悉逼直的小道展现在眼前,小道的那头便是六家滩村了。道边有幢前店后坊的建筑,有位老妪在屋边整理菜园子,我上前叫声大嫂,核实了前面就是六家滩后,便聊了起来。
聊了几句她说:“我是桂林家的。”
哦,是淑珍大嫂。
“我是小杨,合肥下放来的小杨呀!”我急忙拉起她的双手道:“你家几个侠子叫金祥、金菊、金兰,我来的时候老幺金红刚出世。”我如数家珍地与她娓娓道来。
她忽地明白过来,“噢,是小杨,在我家搭伙的小杨啊。”我刚到六家滩时,住在秀普大叔家,在桂林哥家搭伙,因为桂林家的伙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记得每天都要有点荤。她顿了一小会,轻声地对我讲:“桂林不在呐,有两年了。”
我愣了会儿,双手拥住淑珍嫂肩头说:“再也见不着哥了。”
接着我指着晓玲、李璇说:“这是小洪,那是小李,合肥一起来的下放学生”。
她笑着连声说:“是的,是的,记得,记得。”在进村的路上,遇见的是我最想见到的其中两位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