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代汪希苓与蒋经国的合影
帅岳峰听白景瑞说汪希苓是其好友,又好像抱到了新大腿,谄媚道:“太好了,如果汪局长给我机会,我可以把竹联帮的内幕告诉他,还可以为党国做些事。”
实际上,帅岳峰的“谄媚”正是时候,因为就在1984年初,刚担任情报局局长的汪希苓,就被台湾国防部要求“善于运用帮派分子,从事情报工作”。
可以说,一白一黑,几乎同时双向奔现,而“帮派分子办理自首登记”的计划,其实并非真要打击黑帮,而是官方欲与黑道取得秘密勾连。而且好巧不巧,竹联帮、四海帮被分派给了情报局负责,青帮、洪门等则被分给了国安局负责。
白景瑞把帅岳峰介绍给汪希苓后,没多久,帅岳峰就又把竹联帮老大陈启礼介绍给了汪希苓。
陈启礼,虽然混江湖,但他的出身,其实比白景瑞、汪希苓更加“贵族”。
他出生于四川广安,1949年,7岁的他,跟着父母来到台湾。他的父亲陈钟曾,曾任职于四川省国民党政府机关,去了台湾后,任台北法院推事(院长),后又担任过《联合报》人事室主任。他的母亲肖玮,混得也不差,曾担任台北财务法庭*官。
虽然父母都是知书达礼的人,且要求极其严苛,可陈启礼从小就叛逆、不服管教,因多次逃学、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最初,他加入的是一个由中学生组成的小帮派,叫中和帮,算是入了黑道门。1956年,中和帮跟一个叫镇竹林的小帮联盟,这就有了后来的竹联帮。
一开始,陈启礼只是竹联帮的小堂主,绰号“旱鸭子”。他父亲担心他横尸街头,未雨绸缪,曾亲手把他送入台湾警察局“特别保护室”,期望他能在铁窗里受点教育、浪子回头。
但陈启礼确实不是“好孩子”那块料,1962年,他率领一众兄弟,与四海帮的恶战,一战成名,1967年,他成为竹联帮老大。自此,江湖里有了他的传说,他也离不开江湖了。
只是,他也没料到,有一朝一日,他这个黑老大,居然会卷入历史的漩涡中心。
1984年7月,经由帅岳峰牵线搭桥,陈启礼和汪希苓借白景瑞乔迁之喜,首次聚首。不久,陈和帅,被再次接到情报局招待所,并详谈了刺*江南计划,席间,有一段这样的对话:
汪:“刘宜良这样做(写《蒋经国传》)有损我们领袖的形象,对党国极为不利,政府对此十分头痛。”
陈:“那我们为什么不制裁他?”
汪:“是啊,应该教训他了,只是政府不便……”
陈立即起身表态:“好,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去执行。”
“很好,政府是不会亏待你们的。”汪很满意。
至此,刺*江南计划初步达成。
7月底,陈、帅两人,又一次被送往情报局位于天母的训练基地“松竺山庄”,进行为期半个月的特训,其中包括短枪射击和现场逃离训练。
8月14日,刺*江南正式立案,代号“郑泰成”,编号“基6217-730063”。
第二个层面,时代。
我们前面说到过1979年爆发的“美丽岛事件”。这个事件,实质是一帮“滋油冥煮发烧友”,借世界范围内的民运和社运大势,反抗国民党独政。
不过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表面看起来,它是由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墨客发起的,但其实,冲上街头搞事的,多是他们雇来的南部黑社会角头。
冲突的高潮,出现在1979年11-12月的高雄的多次大规模集会,警察与拿着木棍、火把和酒瓶的角头对质,双方发生扭打,军警使用了催泪弹、电棍,导致200多人受伤。
比较有意思的,是眼看反对派利用黑社会,国民党也在此后认真考虑启用黑社会,试图“以黑治黑”。
台湾黑社会,有本省和外省之别,前者叫角头,后者才叫帮派,超越两者的叫纵贯线——李宗盛、周华健、张震岳和罗大佑曾经组过一个乐队,也叫纵贯线。
大家如果看过《艋舺》就会知道,里面的故事主线,讲的就是固守着一小块地盘、同时遵循古法传统、喜欢冷兵器、骂“枪支是下等人的武器”的角头Geta哥,面临以灰狼为首的外省帮派侵袭的故事。
政府反对派,倾向于请本省角头帮忙,这似乎也预示了后来这帮人,演变成顽固“独派”的结局。为了与角头对抗,国民党则倾向于拉拢外省帮会,比如竹联帮、四海帮等。
但是,当作为执政党的国民党,学反对派,踏出请黑社会帮忙的那一刻开始,其实就已经说明它的统治,出现了严重的漏洞。
“美丽岛事件”的导火索,缘起于1978年12月16日,美国政府突然宣告,终止与台当局的外交关系。国民党慌了神,如丧考妣,蒋经国害怕引发社会动荡,启用“宪法临时条款”,宣布停止一切选举活动。
以许信良、余登发等为首的“发烧友”,趁机发动舆论攻势,斥责小蒋逆世界潮流,遭台当局逮捕,但逮捕又触犯新一轮的游行抗议,如此,事情越滚越大。
1979年5月,黄信介、许信良和吕秀莲等人,创办《美丽岛》杂志,实际是一帮反对派组建“没有党名的政党”,与台当局抗衡。
台当局不甘示弱,也创办了一本叫《疾风》的马甲杂志,并以该杂志的名义,聚合流氓地痞,*扰和打砸《美丽岛》办公室和创办人的住宅。
双方你来我往,结果就触发了所谓的“美丽岛事件”。黄信介、张俊宏和施明德等一共150余人,被以“叛乱罪”抓扣,分别被判无期、数年和十几年徒刑。
1988年小蒋解除党禁、戒严、开放言论后,这些蹲过国民党大牢的“发烧友”,以及为他们辩护的律师,终于汇聚成了今天台湾的“独派”政党——民进党。
台湾黑社会,同时获得在野和执政党的支持,自然也就在1980年代进入了大发展时期。
根据台当局的帮派登记数据,1973年,台登记在案的帮派568个,共3334人,期间台当局还实施过严厉的扫黑行动,但到了1984年,帮派登记数量不降反升,共计1236个,成员达到10582人。
而且从1980年代开始,台黑社会不再停留于打架斗殴、聚众闹事、开赌场、当保镖和收保护费这样的低层次了,而是开始谋求企业化、国际化经营,渗透到酒店、银行、运输、影视乃至上市公司、政坛和军火交易等各种“大雅之堂”。
从1970年-1976年,作为竹联帮的老大,陈启礼曾两度入狱,共计5年监禁生涯。狱中,他受尽折磨,但也慢慢练就了相对平和的心态,夜里经常含泪苦读老父亲寄来的家书,并不时反思过往点滴。
1972年,美国黑帮片《教父》上映,引发全球黑帮热议,剧中白兰度扮演的维托·柯里昂,并不是黑帮大佬的真实形象,却意外影响了无数真正的黑帮分子,成为世界各地黑帮大佬的效仿对象。
——我没有说笑,《教父》改编自马里奥·普佐的同名小说,可这大兄弟,虽然也是意大利移民,但他从未与意大利黑手党打过交道。
可令人意外的,是意大利黑手党从未怪过他胡编乱造,反而非常喜欢《教父》中维托·柯里昂气定神闲的酷劲,所以这部电影拍摄期间,据说还得到过纽约黑手党家族的许可和支持。
剧中,像《教父》开头那场婚礼、还有好莱坞大亨爱马被砍头放于其被窝的桥段,都曾被现实中真正的黑帮多次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