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后的今天,2015年11月我听到一个消息:吴海斌来西安了!我急切地想知道30年后吴海斌的健康状况如何。于是要来了电话号码,拨通后他十分高兴,说:当年他被战友们送下阵地后,先送到师*医疗所,直接进了手术室。正当腿上消毒后要做截肢锯腿手术时,赵文泷副师长匆匆赶到,命令停止手术并派车送吴海斌上了直升飞机。30年来他知道负伤后有人在帮他,但不知是怎么回事。战后脚虽然保住了,但仍有许多后遗症,睡不好觉,所以不到50岁就病退了。
▲ 负伤后的吴海斌
吴海斌是八里河东山阵地的幸运儿,在战区获此幸运的人并不多。另一个幸运儿是老山那拉阵地的徐良,同一架直升机挽救了他们的生命和肢体,他们因接受过高等教育而享此殊荣。
战后我常想:如果我军也有美军那么多架黑鹰直升机,随时保障步兵,该有多少生命得以延续,肢体得以保全啊!
老山地雷场后患延续至今。1989年停战后,我军调集专业部队,排雷6年,付出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经济代价。2013年,排雷的艰难过程,被拍摄成32集电视连续剧《战雷》播映。但在八里河东山等村庄,一些触雷致死、致残的村民。
1986年4月,我师开始接防阵地。白安周所在的182团3营9连1班,接防了八里河东山42号阵地。他以班长身份从4月11日开始战地见习,从那天起他每天写日记,看看他刚接阵地的记载吧:
4月11日
晚上20点从盘龙江(文山州)出发,0点到麻栗坡县,第二天凌晨2点到达阵地所在山峰——八里河东山山脚下。一直爬山,5点,天蒙蒙亮,登上主峰,7点到达42号阵地。
趁着还有点光亮,对42号阵地作了大概观察。环状,以壕沟相连,向着Y军方向布有三个哨位,每个哨位相距7到8米。战场就是战场,能闻到硝烟的味,呛人。还有,到处光秃秃的,给炸弹炸的。
友军班长怕我到处走,拉我进猫耳洞里,告诫我:千万别乱走,到处地雷。我还纳闷,地雷怎么乱埋呢?后来他一说,我才明白。
经过14军、1军、67军,各部队轮着上,晚上为了防止偷袭,包括Y军自己,天天埋雷,到处埋雷。现在老山到底有多少地雷,只有天知道了!为了不炸到自己,只能尽量小心。
4月12日
上午,友军班长向我介绍了Y军进攻和偷袭的特点,并特意告诉我,对面Y军的番号和藏兵洞位置,以及可以对我们进行观瞄的位置,我一一作了记录。
下午,我伏在沙包上拿望远镜观测,看清了对面Y军55号阵地,这是我们给他们编的一个代号,便于我方确认。中间一条深沟,我42号阵地与Y军55号阵地,直线距离不过1000米,要想过去,得下到沟里,再爬上一段陡坡,走好长一段距离。
想想自己以后要在老Y的鼻子底下活着,有疙瘩。
▲ 作者在阵地摄影
4月13日
42号阵地是个环状阵地,突出部分面对Y军55号阵地,两侧后面在山石的遮蔽下,Y军较难发现。以后带战士上来,一定要注意这点,不要轻易在阵地正面活动,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4月14日
友军班长建议,我作为将要带兵防守42号阵地的班长,不但要了解42号阵地,还应了解相邻区域的其他战友防守的阵地。这个建议很好,万一上来后发生剧烈战斗,对自己一方的进退据守可以很清楚,免得乱了方寸。
从42号阵地出去,不管往哪个阵地去,都得缩在交通壕里,不能冒出身子。从3天情况来看,Y军进攻不是很频繁,但打炮很猛、很准,主要是对方YY军有人窝在阵地观瞄孔里,用望远镜在看我们。一有人冒出头,他们就招呼炮。防炮比防枪还严重。
4月15日
上午去了34号阵地,领了油、盐、米等,下午酣睡一觉。晚上和友军班长商量,是不是要将工事加固?友军班长虽然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撤防了,但还是很热心地帮我拿方案,并建议我要根据阵地不同部位受敌火力的特点,用不同的材料。
也没有什么不同材料,都是编织袋里装土往上垒,堆成一道墙一样,就是工事了。还有就是挖堑壕,要挖很深,最少两米,上面窄下面宽,每隔3到4米预留一个射击位,垫上土,人踩在上面就可以朝外面打枪。
猫耳洞有要求,波纹钢上必须盖沙袋,4层以上。沙袋里都是土,炮打在上面可以减震。
4月15日 - 21日
饿。给养上不来。
友军分成两拨撤出阵地,第一拨人15日下去了。他们一走,人家就不上给养了。我们的给养还没跟上,战地断了粮。从15日开始,我们几乎就没吃的了,这就是没衔接上。我猜想,在自己部队没上来前,肯定还得饿一段时间。
17日,我只吃了一小碗稀饭、半块压缩饼干。
18日,饿。晚上值哨的时候,因为饿,我摸阵地前面的草,感觉嫩的,就摘了往口里咬。香,嫩,嚼在口里有涩味,但好吃。两个小时哨,嚼了两个小时的草。
阵地上有4桶压缩饼干,友军班长告诉我,那是战备粮,绝对不准动。说是万一被Y军包围了,用于救命的粮。所以宁可饿死,也不能动战备粮。我和友军同志一道,经受着饥饿之苦。
王常兴也是4月11日上的阵地,他在41号,与白安周42号相邻。除经受与白安周同样的饥饿外,还一个人打了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