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爱情歌曲的歌词,叙事是它的骨架,抒情是它的血肉。但他与同是爱情歌曲的歌词如李春波的《小芳》,与同是爱情诗歌的白居易的《长恨歌》的文学表达都有若干不同之处。
比如《长恨歌》是从作者的视角写的这个故事“汉皇重色思倾国,玉宇多年求不得”,“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顔色”;而《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是用第一人称“我”诉说的这个故事“那夜的雨也不能留住你,山谷的风它陪着我哭泣。你的驼铃声仿佛还在我耳边响起,告诉我你曾来过这里”;比如《小芳》,虽然是用第一人称诉说,但对“她”是用的比较老套的外貌描写:“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细又长”——会使我们想到王洛宾《在那遥远的地方》中的外貌描写:“她那粉红的笑脸,好像红太阳,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全首没出现对“她”的正面形象描写,没有笑脸或星星般的眼睛,没有红太阳,没有长辫子,却依然给我们塑造了一位被“我”苦苦思恋着的美的艺术形象:“我酿的酒喝不醉我自己,你唱的歌却让我一醉不起”;“再没人能唱出像你那样动人的歌曲,再没有一个美丽的姑娘让我难忘记”。这会让我们想到;曹植的《洛神赋》对洛神的全方位正面描写是美得令人难以复制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译文:翩然若惊飞的鸿雁,婉约若游动的蛟龙,容光焕发如秋日下的菊花,体态丰茂如春风中的青松);而汉乐府《陌上桑》中,对美女罗敷的侧面描写也是令为之赞叹不已——“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译文:行人见到罗敷,就放下担子捋着胡须注视她。年轻人看见罗敷,禁不住脱帽重整头巾……)”这支歌的文学表达部分也是用的虚写而非实写来描写的“她”——不写长相,只写她的歌声醉人,“再没人能唱出像你那样动人的歌曲,再没有一个美丽的姑娘让我难忘记”。这在故事中的人物塑造上无疑是避实就虚以少许笔墨胜人多许笔墨的一种高明的选择。
诗言志,诗主情,无论是纯抒情的歌曲或有叙事成份的歌曲中的歌词其本质上都是诗,抒情都是其血肉,是作品的出发点和目的地。这几天,我天天都情不自禁地哼唱着《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这支歌,细心地品味着它的文学创作部分,它的动人心魄的抒情。
我从发表第一首诗起至今已是半个多世纪,我的第一首在地区党报发表的诗“修渠民工英雄汉,钢钎挥舞铁锹翻。雄心修成幸福渠,壮志引来丰收源……”就被我的知青好友郭容章兄谱成了歌曲,在修渠的民工连教唱过。几十年来,我写过好些诗,其中也有几首在报刊发表后又被作曲家选中谱成了歌曲。为我的诗谱过曲的有高为杰教授,有一级作曲(教授)张龙和薛明等,在省一级国庆庆祝会上演唱过我歌曲的有郞毓秀教授等,也曾有我作词的歌曲作品《川妹子》获得过蓉城之秋音乐会二等奖(“水灵灵的是川妹子,脆生生的是川妹子,甜蜜蜜的是川妹子,火辣辣的是川妹子……”)。但,说来惭愧,我写的诗被作曲家选中谱成的歌曲中没有一首流行,没有一首在较大区域内传唱过……
(《四川经济日报》阅读版刚刊出的本文)
因此,我对比我年轻约四十岁的王琪的走红作品《可可托海的牧羊人》羡慕得口服心服,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是后生可畏!
这首歌的成功,首先是源自生活,来自作者王琪在新疆的十年漂泊十年打拼十年深入生活。我想他从20岁到30岁在新疆的十年。较之我20岁前在凉山西昌插队的三四年积攒了更多的食粮更多的花粉,因而他才酿造出了这样醉人的甜蜜……
我不是专业或业余的歌词作者,只是一个业余的文学作者,虽涉猎过多种文学文艺体裁的写作——比如舞台剧,比如长篇曲艺,也小有成果,但几十年来的主攻体裁除了散文主要就是诗歌 。由这首歌曲歌词的走红而想到诗歌创作的大众化和受众面,想到诗歌创作其实也可以学习走红歌曲歌词中的文学表达艺术——
首先,它有故事,有令人共情引人共鸣的爱情故事为线索;它还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区域背景,在它出现的新疆三个地名:“可可托海”“伊犁”“那拉提”中,就有两个是多数受众不熟悉的因而是新鲜的是引人关注的;在仅有十六行的歌词中,它还使用了一串有明显新疆色彩的词汇:驼铃、雪山、戈壁、毡房以及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