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科:
我经常淋雨,我不喜欢拿雨伞,所以我只能淋雨,我也不喜欢穿雨衣。
阿茂:
曾几何时,我们拿着一瓶沐浴露上九楼的天台去洗了一个雨澡。
仁科:
对,我们曾经几个人住在顶楼,那天雨下得很大,其实现在想想很危险,可能会被雷劈的。你正在搓澡刷牙,雷劈死一群人。
阿茂:
我小时候有一次也是下很大雨,我就拿了一根棍子去田里,耍棍。
我妈以为我疯了,就那么一次,你感觉你就跟那个雨在跳舞,就跟它在一起玩。
当时吓到他们了,以为这个孩子可能要送去拜拜神或者给神婆念一下。
仁科:
可能你那个时候真的是被雨神上身,所以拿着一个棍子去耍,雨神是萧敬腾。
阿茂:
我最怀念华南师范大学斜对面的岗顶购物中心四楼。全部都是正版唱片。每天都去。
那个时候很多外地的乐队演完出,基本上都会去那个地方,去那里淘唱片。
仁科:
你没有去偷东西吧?
阿茂:
没有,东西倒是真的没偷。我还真的为了那个地方去上了班,有生之年以来有上过班的就是那三天,兼职,一天工资是 40 块钱。
仁科:
那就 120 了,那不少了。那个时候买烂葡萄 1 块钱一把。八点之后去买。
阿茂:
现在那里就是另外一个商场。后来没有去过了,因为很伤心,就再也没有上去过了。
仁科:
其实我觉得阿茂是一个适应的典范。周围千变万化,他依然淡定。
他非常具体,具体聚焦在一个非常实在的东西。而且他不光说,他现在日常还在买唱片,他没有停过。
所以就是很统一,他不会陷入那种很虚无的状态。
阿茂:
你知道这个感觉像什么?其实这个角落就是旧时光的感觉。
仁科:
广州其实说真的,这二十年的变化真的非常巨大,以前的农田现在变成商业新区。
我觉得如果非要说唯一不变的,就只有阿茂的心了。
我们在五棵松的演唱会就叫大时代歌舞厅嘛,其实我们一说到大时代总是回望的,你身处这个时代是不知道的。
时代是一种归纳,由每个个体组成。我们身处属于自己的时代却不自知。
我们从今天舞厅回忆起我爸开卡拉OK,整个八九十年代的经商潮还有诗歌,八十年代也有新浪潮电影。那我们如果要去定格现在这个时代,肯定要等到潮水退却以后。
一般是潮水退却了之后,看谁有没有被冲走。
阿茂:
潮水退却的时候,看能不能去捡一些海货是吧。
仁科:
过去也是一种想象。你能回望但是你不能回到。向前走向后看,像倒车镜一样。
你要看倒车镜的时候,你的车就必须要往前开,因为它是功能性的,停在那里看的话,它不是一种必要。
(转场时,仁科坐在车上,拿起摄像机对准了阿茂)
仁科:
嘿嘿嘿,那个,阿茂,现在问你三个问题。
1 1×6700 等于多少?
阿茂:
等于 6700 6700。
仁科:
对啊,答对了。下一个,广州乘以深圳除以上海加北京等于多少?你看哈,这个有点难啊。
阿茂:
确实,这是高等数学。
等于……等于这座桥。
仁科:
好吧,这个反正也没有标准答案,随便了。
第三个问题,阿茂,珠江的水要流多少年,才会全部流掉?
阿茂:
珠江的水吗?
我觉得,珠江的水是流不完的。
三
那天下午,阿茂指着仁科脚上的拖鞋对我们说,这鞋已经被仁科穿了 20 多年了。
在广州,拖鞋是走不烂的。在大时代,人的心也是可以不变的。时代永远宏伟,但小人物身上发生的小事情,同样是一件能被划进“永远”范畴的东西。
阿珍爱上阿强的夜晚,哈雷彗星时隔 78 年划过夜空。
小刘在海珠区某舞厅踩烂了一只凉鞋,那天广州高楼又盖了一层。
王哥家里的大猫咪产了一只小猫咪,那天是 2012 年广为流传的世界末日。
三叔倒腾港币挣了大钱。那个年代大家嘴里都在说全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