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婚姻的偶然性有多大
人世间,古今往来,婚姻大事,成于月老,缘于红娘。也有前世姻缘今世做夫妻,婚姻的偶然性也是常见的。
《初刻拍案惊奇》里有一个故事,说的是湖州一女孩子,十一二岁了,还是一个病秧子。不是早上头疼,就是晚上肚子疼。她娘还是一个寡妇,下面还有个弟弟,把娘操碎了心。
一日,她家来了一个尼姑,在她妈面前,打包票会让她身体好起来。她妈妈为了女儿身体健康,让尼姑带到杭州翠浮庵做尼姑去,取名静观。
过了五六年时间,有一天,女孩偶然看见一男孩子从门前走过。那男孩,逸致翩翩,出尘脱俗,与一般俗人不同,让一个二八姑娘,一时怦然心动,心之向往。
那男孩子也是湖州人,年方十七,复姓闻人,叫闻人嘉。因为去杭州赶考,朋友约他去西溪赏梅,到了庵堂,让她看见。闻人嘉考上经科,也就回家了。从此,静观朝思暮想,情愫满怀,弄得神魂颠倒,一时茶饭不思,只期待奇迹出现。
女孩在庵里,平时看看书,也看到了师父不正经。古代某种地方,也是藏污纳垢的场所。不过,她身体确实也好起来了,三年两头,常常回湖州看看娘。
一天,从湖州回杭州庵里去。为了方便,每次都扮成和尚出门。那天正好看见门口有小船,便问去向。原来这船是去杭州的,客人便是闻人嘉。
原来,四个月后,他以道里第一名的身份再上杭州,准备进京赶考。
闻人嘉在船舱里听见有人搭船,出来一看,是个和尚,跟船主说,让他跟船吧。
因为是和尚,闻人嘉跟他一头睡。夜晚,闻人嘉发觉他并非和尚,那尼姑也早有倾慕之情。于是,两人有了一夜情。云雨之后,静观说出来龙去脉,还加了一句,她原本还是女儿身,希望闻人嘉日后善待。闻人嘉也是个读书人,不做负心汉。山盟海誓一番,私定终身。
一两天后,到了杭州西湖湖畔的松木场上船。闻人嘉叫了挑夫,喊了两顶轿,往翠浮庵去了。
他白天在庵里看书备考,晚上静观相伴。到了时间,便进京赶考。黄榜一出,拿到二甲,皇上恩准,故里成亲。静观被接回湖州,凤冠霞帔,真个把她娘高兴得黑夜捡了个夜明珠了似的,笑的合不拢嘴。一对男女,偶然相遇,进了婚姻殿堂,算是芸芸众生里的一段佳话了。
明清小说和戏剧,常有负心汉的故事,好让人有机会痛快骂骂人。假如闻人嘉在京做负心汉,也是可能的。为何他守住初心,不忘旧情,从京里赶来,跟一个老百姓的孩子成婚?答案或许很多,除了偶然的期许,还有另一层原因。静观姓杨,长得是出脱的漂亮。在闻人嘉眼里,是国色天香的女孩。小说是这样描写静观的:
白似梨花带雨,娇如桃瓣随风。缓步轻移,裙拖下两根新笋。含羞欲语,领缘上动一点朱樱。
而对静观来说,少不了情窦初开,但撩动她芳心的,还是爱美之心。
偶然并非无价,偶然并非随意奉献。
有一个叫蒋震卿的人,因为一句话,得了个老婆。一天,蒋震卿跟几个朋友一起在诸暨玩。路上突然下起大雨,大家跑到人家屋檐下躲雨。他开玩笑说,这是他丈母娘家。他不说还好,一说,里面的人,让其他人进屋里躲雨,就把他拒之门外。
雨下个不停,他在外面没处走,只好待在原处,身上鹿鹿湿。此时,里面扔出来一个布包,中有银子衣服等物品。在墙上扔包的人叫陶幼芳,是这家人的小姐。黑灯瞎火,陶幼芳以为蒋震卿是自己约好的心上人,让他先走,她带着丫鬟在后跟。雨中夜行,顾不得劳累,直走得精疲力尽。
到了天亮,陶小姐方知并非自己约定的人。两人一交流,原来一个未娶,一个未嫁。
那么,为何陶幼芳要离家出走呢?原来她的未婚夫失明,父母还是不悔婚。她跟别的男孩私定终身,这天晚上约好一起离开,去诗的远方,词的故里。阴差阳错,男孩没来,蒋震卿接过包裹。
陶幼芳自知没有回头路,便跟着蒋震卿走了。蒋震卿是杭州余杭人,陶幼芳也便安心在蒋震卿家住下来。后来,两人成亲,结为夫妻,生儿育女。毕竟是娘生的,哪有不想念父母的?正好蒋震卿认识一个诸暨人,叫阮太始,有事去诸暨,便找到陶父,诉说此事。
这事偶然得离奇,但仔细揣测起来,也有两分必然。假如这个余杭老倌起歪心,趁机夜遁,也完全可能。正因为他是蒋震卿,而非孙震卿,李震卿。否则,事情完全不一样。机会给有准备的人,有时候,机会也给厚道,善良,有爱心的人。
王爱明 2023 年3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