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玉挎着竹篮捡鸭蛋,辫梢上沾着芦花。
意大利骑兵的军装扣子掉进泥里,费德尔蹲下身去捡,抬头看见青布裙角扫过芦苇根。
大卫教他说的第一句中国话是"劳驾",第二句是"今儿个天儿真好"。
等学会"吃了么"的时候,秦如玉已经把绣着并蒂莲的荷包塞进他子弹袋里。
宣统二年的春雨下得绵长,费德尔在蛮子营的土坯房里补渔网。
三个孩子围着铁锅等贴饼子,秦如玉把最后半勺棒子面拍在锅沿上。
日本人打过来的消息传到通州时,费德尔正在修屋顶的茅草。
七岁的孙女趴在井台边数蚂蚁,子弹穿透窗纸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家雀。
秦如玉扑过去的时候,蓝布衫后背绽开朵暗红的花,费德尔攥着当年的骑兵军刀站在门框边,刀刃上的缺口映着西天火烧云。
运河边的柳树又绿了三十回,谢平瑶的坟头草已经长得齐腰高。
当年搁浅在浅滩的乌篷船早化成碎木片,唯有小波罗墓碑上的意大利文还依稀可辨。
河面上漂过运煤的铁皮船,汽笛声惊起芦苇丛里的水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