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度秋凉是什么意思,世事人生几度秋凉是什么意思啊

首页 > 国学 > 作者:YD1662023-04-15 03:30:17

王春鸣 曾经爱过一个人,现在想起来,已经恍如一梦。但因为他生日是中秋节,所以我可能会一辈子记得他的名字:若冲。那时候我觉得,一年四季,再没有哪一天比中秋更好了。它赠我以花月夜,赠我以爱和圆满。 好东西当然都会丢失,到后来只剩阴晴圆缺的月亮。 中秋,月亮最是满盈。大盈若冲,其用不穷。我从一个名字里,再早一点,是从父亲为我打开的诗集里,认识了这个日子。于我,它曾是简单的月饼、爱,和诗。 小时候,我们一家人一直好好地在一起,中秋不过是一个仪式。摊在桌上的月饼从包装到外形都很简陋,它们被等分再等分,四个人一人一块。父亲教我们背着应景的诗。而我能记得的就是零星的火腿肉和五仁,在重重油糖里爆发出极度的美味,其他一切都不在心里和眼里。那些诗句,不过是夹杂在父亲方言普通话里的一些声音罢了。 有一年中秋,父亲给我和弟弟配的月饼秋词是苏轼的《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当时没读懂,后来我偶尔想:身在黄州凄然北望的苏轼,他所愿太多,用情太深,再好的月亮他都无法单纯审美,一定要移情。而李白只看见月亮瑞光万丈生白毫,所以潇洒得像仙人。也许只有把情感交付给永恒的东西,比如诗、音乐、大自然,才能远离痛苦。 去年秋天,父亲生病了,诊断报告像一把利剑直插我和弟弟的心上,很多从未想过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冲进我们中年的生活。背着他四处问诊,却只有铺天盖地的绝望。中秋节傍晚回到家,桃树下的襄荷在开花,花生地、青菜垄像律诗一样整齐,闻着厨房里的饭菜香,听着老两口的日常拌嘴,看月亮贴着邻居家的檐角又大又圆地升起来,我心想,人间的相聚从来没有永恒,那先把今天过好吧。那天我们买到了几个从前父亲买过的月饼,里面有五仁,还有糖渍的肥肉,父亲说好吃,我却不觉得甜。 离开的时候,一阵风来,院子里的香樟树落下斑驳美丽的红叶。它们掉在我的车顶和挡风玻璃上,像一幅油画。和父母亲隔着窗子高声告别,汽车发动的声音吓退了一旁的小白猫,它是父亲出去散步时从垃圾堆捡回来的。阔大的芋艿叶子倒在家门口的小路上,被车轮碾过。我回头看了一下,那香樟树后面亮着灯的,是父亲的房间,他的藤椅子放在窗前,他对着手机唱全民K歌的声音远远传过来,“风吹乱,一炷烟,尘埃里开满眷恋……”一想到它以后会熄灭,忽然间心如刀绞。若道都齐无恙,云何渐渐如钩?那些他教过我的诗里,其实把什么都说了啊! 今又中秋。这一年苦涩难当,所幸父亲还在。他刚刚化疗出院,胃口不好,我买了最重口味的、又甜又咸的椒盐月饼,拿锋利的水果刀等分,锋利得连芝麻粒和糖粒的切口都整整齐齐。他的嘴角沾着月饼屑,向我们笑着,假装不知道自己在疼、在咳血。倏忽到了我们给父母买月饼回家的年龄,才发现人生有那么多月饼之外的苍凉、流逝。我到院子的水池里去清洗切月饼的刀,仰起头,模糊的视野里天空一片白花花,真想怒叱一声喝退月亮啊。我迁怒月亮,我不喜欢中秋节,它既是爱情的墓碑,也是亲情的伤口,从日历上撕下它的时候,我听见心上也哗地破了一个口子。我也不喜欢那些诗词:千里共婵娟,天涯共此时。如果将来不在同一个时空了该怎么办?诗人是这世上最没有办法的人,可是谁又是有办法的呢? 都说月饼甜到齁,可是我想,人生代代,一定是有无数的人尝到了生离死别的苦涩,才会有如此的重油重糖,还有苏式月饼的酥皮重重叠叠,咬一口,就像人生散场一样,轻飘飘,又势不可挡。

来源: 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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