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有三大乐事,一是望过年,二是盼家里来客,三是走亲戚。
先先说说过年吧,感觉现在过年没以前那么带劲,年味没那么浓了。望过年,主要是过年有新衣服穿,有糖吃,有鱼、肉吃,且不说对于平常很少沾荤腥的小孩,就连大人也是一件的美事呀。那个年代,虽然穷,但过年的仪式感还是有的。年前先是请裁缝做几天,给兄弟姐妹们添点衣服,一般只有一件,有裤子,就没有衣裳,有衣裳就没有裤子,衣服也比较宽松,为来年长高、长大预备在这,若是遇上年景好的那一年,添一套也是有可能的。但有一样东西,肯定是有的,那就是一双新布鞋。大年三十晚,母亲总是将一双新布鞋和洗干净的衣服叠好,放在我的枕前,并嘱咐我们要爱惜着穿。大年初一一早,就穿着新衣服(哪怕只有一样是新的)、新鞋,串门显摆去了,而后是顺便“捞点吃的”(那时没有饮品)。不过出门前,母亲要用草纸将我们几个男孩的嘴擦一擦,(老家的风俗大年初一忌讳女孩子上门)怕我们骂人或说些不吉利得话。意为草纸擦擦嘴,权当放屁罢了。
一般从腊月二十就要开始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了。请师傅熬米糖,切冻米糖、芝麻糖、花生糖,我们小孩也是陪着师傅熬夜,怎么犯困,都坚持着,目的就是是等着吃糖,做糖大概要持续三四天。腊月二十四前后做豆腐,吃豆腐脑我最开心了,要两碗才管够。然而最期待的就是大年三十那顿美餐了。年初一、初二、初三一过,过年的快乐时日基本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就是盼着走亲戚了。
我们家亲戚少,加之生活苦,比较穷,亲戚之间来往不多,走得比较近的就是一个姨妈和一个姑姑。姨妈住在黄山茶林场附近,离我们家比较远,拜年是每年必去的,那个时候班车很少,歙县到太平的班车,上午一班,下午一班,而且乘车的人多,若错过了乘车时间,或是人多搭不上车,那又要被耽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来去基本上都是走路,走路要大半天,路上带点冻米糖之类的点心备着。每年的初二、三,母亲就从我们几个小兄弟当中确定“人选”,只带一个,年龄太小,走不动路,肯定没有指望,十一、二岁正好,一般是今年去了,明年就没有得去了。去姨妈家拜年,“礼物”,大多是带点过年自家切得芝麻糖或是花生糖,有时候也去供销社买点酥糖之类糖,糖用草纸包个两层,上面搁张红纸条,用麻绳捆好,不带酒,年长的带两包糖,平辈之间就一包糖。好像那时的人,没现在的人这么物质。姨妈家生活比我们家好,待我们也很客气,总是拿好吃的招待我们,感觉吃什么东西都是那么地津津有味。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家的酒酿和粉蒸肉了,酒酿特别地甜、粉蒸肉特别香,还有那个水腌菜特别开胃。一般是呆个两三天,就回来了。临走时,姨妈总是往我们口袋里装点花生瓜子等零食。并把我们送至村头,再坐告别。而我呢,大有恋恋不舍的感觉,恋什么呢?现在回想起来,不完全是图什么吃的,更多是恋与小朋友一起玩耍的快乐。盼走亲戚,是因为每年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走出那个没有藩篱的栅栏,见到外面世界许多新鲜的事儿。后来我们长大了,母亲也老了,走不动了。母亲说,这个亲情不能断,要经常走动,此后,我依是每年带着母亲的嘱咐,去姨妈家走走,看看,直到她老人家去世。
盼家里来客,是因为家里来客人,就有好吃的了。我老家交通不方便,在没有预备的情况下,家里来了客人,就是拿火腿招待,母亲把火腿切成薄片,放在饭锅上一蒸,香喷喷的火腿端上桌,红红的,实在馋人。母亲烧了一手好菜,那时,除了散装的酱油,没有其它的调料品,母亲说,菜要烧入味,才好吃。家里有客人吃饭,有个火腿撑着,似乎就是大荤了。我们小孩是不给上桌吃饭的,端个碗,站在桌角边,需要什么菜,父亲帮挑着,最多两三片火腿,然后一个眼神使然,我便知趣地离开了。没有吃完的火腿,母亲会把它放在碗厨的角落里,等下一次派上用场。我们家一年到头*一个猪,在那个连人都吃不饱的年代,哪来的粮食喂猪,所以猪养不大,一般不会超过一百五十斤。吃草长大的猪,再加上养的时间长,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把它腌制起来,家里人多,基本到农历八九月份就吃完了。剩下几个月,青黄不接,就熬着了。有些年份,油都没有的吃,好多时候是把腌制的板油放到锅里搽一下,就拿起来,算是放油了。许多菜都是拿水煮。村里要是哪家*了一个两百斤的猪,那一定是个新闻。老乡们认为*那么个大猪,家里一定很殷实,说不定以后东家取媳妇都好取多了。那时好像食品比较单一,没有现在这么丰富,鱼只是在端午、中秋、过年的时候偶尔买点,而且是要到食品站里买,带鱼居多,新鲜的鱼少,买鱼、买肉,工作人员就用稻草或是笋壳一捆,算是完事了,提起来很方便。平时呢,别谈鸡鱼了,连买块豆腐已算是加餐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吃什么东西都是那么地香,那么地有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