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冬天的故事
文/范博文
我的童年跟爷爷奶奶一起住,由爷爷奶奶带大。爷爷奶奶的小院,在村西头,西坡的下面。整个西坡上有二十来户人家,家家的光景都差不多。
爷爷的院子不大,有三间北房,是那种草屋。用麦秸做成的屋顶,屋顶两侧很陡,为的是能快速地顺走雨水,那样的话,屋顶会耐久些,不至于几年内就烂掉了。当然,烂掉是必然的,爷爷会隔几年便修整屋顶的一侧,过几年再修整另一侧,那样会花钱少点,会轻松些。
老屋的墙都是石头砌的且很厚,门窗很小,也不高。中间的一个门,进门后左右各有一个内间。西头的一间是我们的储物间,里面有几个大瓮,是盛粮食的,这是家里的主要物资,还有就是生活必须品和一些小家什。
东头的一间便是我们的卧房了,山墙和前墙上各有一个窗户,都不大。挨着前后墙上各有一盘大炕,两个炕中间,靠山墙安放着一张不大的桌子,两个抽屉,是大漆的。小时候,我眼里这张桌子是我家最贵重的物件了,奶奶说是她的嫁妆。
前墙的炕头上,有个炭火炉,是烧煤的,整个冬天我们就指望它取暖了。爷爷把炉口泥得很小,说那样会节省煤。也是的,一个冬季买煤也就是几百公斤,怎么可能敞开了烧呢?有很多人家在那个时候,冬天是不买煤的,就是秋后的柴火担到场院里垛起来,等天大冷了,便每天抽几捆玉米秸秆烧一烧炕,就那样过了冬了。
至于我们的炉子,煤倒是用的少了,可屋里不暖和是肯定了的。炉子前端有个用砖砌的暖气包,其实就是个粗粗的烟道,为的是不让热量流失掉,尽量留在屋里。
晚上,湿了一天的鞋子便可以放在暖气包上,第二天早上就干透了,又暖和又舒适。
只是这个炉子不好用,隔三差五在夜里就死火了,早上起来,爷爷还要重新生火。只要一生火,便有许多的煤灰不停地飘荡在屋里,阳光透过窗户穿进来,空气中的粉尘形成一道道白色的光柱。呼吸着空气,有一股浓浓的、辣辣的、呛呛的味道。
后来,我慢慢才知道,那个时候的炭火炉为啥不太好烧,是因为煤粉里掺的土太多了。爷爷买回来的煤都是煤粉,不像现在的块煤,直接放进炉子里烧就完了。那个时候买回来的煤粉是需要搋成“搭火”后才能烧炉子,“搭火”就是往煤粉里掺进去一部分粘土,加水搋成炭泥,那样用来烧炉子。搋“搭火”一般是三锨煤,一锨土来搭配,如果土掺得多了,“搭火”便不好着了,就是因为土太多了,才会容易夜里死火。
那两盘大炕,也是中看不中用,还是爷爷请了一个据说是很会盘炕的老师傅给盘的。每天傍晚烧炕的时候,便有了许多麻烦事,有时候,爷爷奶奶会因为烧炕的事拌上几句嘴。
因为那炕,太不好烧了,好像没有烟道似的。爷爷把一大抱柴火抱进去,便开始了烧炕的营生。可是那烟很快便一股脑儿地从炕洞里窜出来,一阵子,屋里便浓烟滚滚了,呛得不敢喘气,眼睛里的泪水不停地流出来。这个时候,我就跑到院子里去了,奶奶便开始埋怨爷爷找了个盘炕的二把刀,爷爷便开开门窗开始散烟。等炕烧热了,屋里也凉透了,烟散的差不多了,再关好门窗,整个晚上都感觉屋里热不起来了。
有时候,会因为天气的原因不烧炕了,那样我们也会有办法来搞定温暖的被窝。
现在的人们有各式各样的取暖器,那个时候我也有,我的取暖神器就是我的超高级的“暖婆婆”。所谓的“暖婆婆”,就是一个形似冰壶的陶瓷瓶。奶奶每晚都烧开一大壶水,把“暖婆婆”灌满了,放入我的被窝里,我便不时地把它往下推推,不一会儿,被窝里就暖了,有时候还会感觉有点烫,这是最佳钻被窝的时机。不过那“暖婆婆”却是个让我又爱又怕的家伙,小脚丫蹬在上面的时候,紧了就烫得疼,离开又想,总是那种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