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绰字宽,京兆华原人。幼孝友,起居皆有礼法。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补校书郎。岁歉馑,其家虽给,而每饭不过一器,岁丰乃复。或问之,答曰:“四方病饥,独能饱乎?”累迁开州刺史,地接夷落,寇常逼其城,吏曰:“兵力不能制,愿以右职署渠帅。”公绰曰:“若同恶邪?何可挠法。”立诛之,寇亦引去。召为吏部郎中。逾月,拜御史中丞。
李吉甫复当国,出为湖南观察使。以地卑湿,不可迎养,求分司东都。不听,后徙鄂岳观察使,时方讨吴元济,诏发鄂岳卒五千,隶安州刺史李听。公绰曰:“朝廷谓吾儒生不知兵邪!”即请自行,许之。引兵度江抵安州,听以军礼迎谒。公绰谓曰:“公所以属鞬负弩,岂非兵事邪?若褫戎容,则两郡守耳,何所统壹哉?以公世将晓兵,吾且欲署职,以兵法从事。”听曰:“唯命。”即以都知兵马使、中军先锋、行营都虞候三牒授之,选兵六千属焉,戒诸校曰:“行营事一决都将。”听被用畏威,遂尽力,当时服其知权。军出,公绰数省问其家,疾病生死厚给之。军中感服曰:“中丞为我知家事,敢不死战!”故鄂军每战辄克。
元和十一年,为李道古代还,除给事中。拜京兆尹。方赴府,有神策校乘马不避者,即时搒死。帝怒其专*,公绰曰:“此非独试臣,乃轻陛下法。”帝曰:“既死,不以闻,可乎?”公绰曰:“臣不当奏。在市死,职金吾;在坊死,职左右巡使。”帝乃解。以母丧去官。服除,为刑部侍郎,领盐铁转运使,转兵部,兼御史大夫。
改礼部尚书,以祖讳换左丞。俄检校户部尚书、山南东道节度使。行部至邓,县吏有纳贿、舞文二人同系狱。县令以公绰素持法,谓必*贪者,公绰判曰:“赃吏犯法,法在;奸吏坏法,法亡。”诛舞文者。其厩马害圉人,公绰*之。或言良马可爱,曰:“安有良马而害人乎?”
大和四年,为河东节度。遭岁恶,撙节用度,辍宴饮,衣食与士卒钧。北虏遣梅禄将军李畅以马万匹来市,所过皆厚劳,饬兵以防袭夺。至太原,公绰独使牙将单骑劳问,待以至意,辟牙门,令译官引谒,宴不加常。畅德之,出涕,徐驱道中,不妄驰猎。
以病乞代,授兵部尚书,不任朝请。忽顾左右召故吏韦长,众谓属诿以家事。及长至,乃曰:“为我白宰相,徐州专*李听亲吏,非用高瑀不能安。”因瞑目不复语,后二日卒,年六十八。赠太子少保,谥曰元。
(节选自《新唐书》)
原文翻译柳公绰字宽,京兆华原人。年幼时孝顺父母友爱兄弟,举止都遵循礼仪和法度。考中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被补授为校书郎。遇到收成不好的荒年,他家虽然衣食丰足,但每餐饭不超过一碗,到丰年才恢复正常。有人问他,他回答说:“周围的人都困苦饥饿,我怎能独自吃饱呢?”连续升迁至开州刺史,开州的土地连接夷族部落,贼寇经常迫近他管辖的城池,有官吏说:“兵力不能遏制他们,希望用重要职位委任他们的首领。”柳公绰说:“假如他们上下一起作恶呢?怎么能扰乱法律。”立即*了他,贼寇也退走了。柳公绰被召回朝廷担任吏部郎中。过了一个月,被任命为御史中丞。
李吉甫再次掌管朝政,柳公绰出京担任湖南观察使。因湖南低洼潮湿,不能迎接母亲来奉养,请求在东都分司任职,朝廷没有答应。后来调任鄂岳观察使。当时朝廷正讨伐吴元济,皇帝下诏发动鄂岳士兵五千人,隶属安州刺史李听。柳公绰说:“朝廷认为我是儒生不懂军事啊!”他立即请求亲自前往,朝廷同意了他的请求。柳公绰率领军队渡过长江抵达安州,李听按照军中礼仪迎接拜见。柳公绰对李听说:“您佩弓背箭的原因,难道不是为了战争吗?如果脱去戎装,你我就不过是两个郡守罢了,怎么能够统一管辖呢?因为你世代带兵通晓用兵,我将要给你安排职位,按照军事法令行事。”李听说:“听您的命令。”柳公绰立即将都知兵马使、中军先锋、行营都虞候三个职位的任命文书交给李听,挑选了六千士兵归属他,告诫各位将领说:“行营中的事务都由都将决定。”李听受到重用,敬畏柳公绰的威望,就尽全力作战,当时的人佩服柳公绰懂得运用权力。军队出发后,柳公绰多次探望将士家人,有患病、生育、死亡的情况都赠送丰厚的财物。军中的人都感激敬服说:“中丞为我们管理家事,我们怎敢不拼死作战!”所以鄂军每次作战都能取胜。
元和十一年,柳公绰被李道古替代后返回朝廷,被任命为给事中。被授予京兆尹之职。柳公绰正去府衙途中,有一个神策校官骑马不回避,立即打死他。皇帝生气他擅自*人,柳公绰说:“这不只是试探我,是轻视陛下的法规。”皇帝说:“已经处死了,不把这件事向我报告,可以吗?”柳公绰说:“这事不应该我上奏。人死在街市上,(向上报告的)职责在金吾;人死在街坊间,(向上报告的)职责在左右巡使。”皇帝才消解怒气。柳公绰因为母亲去世辞去官职。服丧期满,担任刑部侍郎,兼任盐铁转运使,调任兵部,兼任御史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