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前145—前90),夏阳(今陕西韩城南)人,西汉伟大的史学家、文学家。司马谈之子,任太史令,因替李陵败降之事辩解而受宫刑,后任中书令,仍发愤著书,被后世尊称为史迁、太史公。
本着“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精神,撰写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记载从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期,到汉武帝元狩元年,长达3000多年的历史,涵盖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内容,是我国古代历史的伟大总结,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
一元封元年(前110),汉武帝东巡,封禅泰山。当时担任太史令的司马谈因病被滞留在周南,不能参与其事,心中愤懑,致病将死。临终前,嘱托儿子司马迁。正是这次父子对话,造就了伟大的历史篇章《史记》。
回顾家族显赫的历史,司马谈感到无比骄傲,他自豪地说:“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尝显功名于虞夏,典天官事。”司马氏的先祖是周朝的太史,远在上古虞夏之世便显扬功名,职掌天文之事。可是,到了司马谈这一代,祖祖辈辈所经营的事业渐渐衰落,眼看着今天就有可能断送在自己手里。带着极度遗憾和失落的心绪,司马谈语重心长地叮嘱司马迁:“后世中衰,绝于予乎?汝复为太史,则续吾祖矣。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而余不得从行,是命也夫,命也夫!余死,汝必为太史。为太史,无忘吾所欲论著矣。”司马谈希望儿子继做太史,接续祖先的事业,同时不忘自己想要撰写一部完整的历史著作的理想。
司马迁能否承继祖业,并实现自己未竟的宏愿?司马谈殷切地说:“且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此孝之大者。”在司马谈看来,孝道不仅仅是奉养双亲,侍奉君主,最终在于立身,扬名后世,以显耀父母,这是最大的孝道。司马迁从小就接受儒家思想熏陶,备受经学大师董仲舒的影响,自然会对父亲的苦衷和期望心领神会。
为了鼓励司马迁,司马谈列举了周公、孔子的事迹,希望这些人能够成为儿子的典范,他谆谆教导:“夫天下称诵周公,言其能论歌文武之德,宣周邵之风,达太王王季之思虑,爰及公刘,以尊后稷也。幽厉之后,王道缺,礼乐衰,孔子脩旧起废,论诗书,作春秋,则学者至今则之。”天下人为什么称道歌诵周公?只因他能够论述歌颂文王、武王的功德,宣扬周、邵的风尚,通晓太王、王季的思虑,乃至于公刘的功业,并尊崇始祖后稷。同样,为什么天下人崇敬膜拜孔子?那是因为周幽王、周厉王以后,王道衰败,礼乐衰颓,孔子研究整理旧有的典籍,修复振兴被废弃破坏的礼乐,论述《诗经》《书经》,写作《春秋》,学者至今以之为准则。正是他们两人在中华文明史上所做出的杰出贡献,被后人尊为万世师表,并最终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脊梁。司马谈以周公、孔子激励司马迁,可谓用心良苦。
面对自己的不幸和愧怍,司马谈再次提醒司马迁:“自获麟以来四百有余岁,而诸侯相兼,史记放绝。今汉兴,海内一统,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余为太史而弗论载,废天下之史文,余甚惧焉,汝其念哉!”孔子在《春秋》哀公十四年春天,提到“西狩获麟”,并为此落泪而长叹“吾道穷矣”。孔子曾写歌:“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之后不久便去世了。司马谈提及获麟事件,无非是再次暗示司马迁,要有孔子一样的志向。孔子去世以来四百余年,诸侯相互兼并,史书丢弃殆尽,没有人能够续写历史。如今正好汉朝兴起,海内统一,遇到了明主贤君,还有众多忠臣死义之士。可惜司马谈作为太史,未能尽职,没有把这些人物予以论评载录,从而断绝了天下的修史传统。对此他甚感惶恐,而此刻,唯有寄希望于司马迁了。
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再度回忆父亲的追问:“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有能绍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父亲为何提及周公、孔子,为何要强调五百年这个时间节点?关键是,为何要提出“有谁能继承圣明时代的事业,修正《易传》,续写《春秋》,秉承《诗经》《尚书》《礼记》《乐经》的精神和宗旨?”意思不言自明,“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老父亲就是希望司马迁仿效周公和孔子。即使不能做到周公那样,也要向孔子学习,续写《春秋》。正是理解了父亲的意图,司马迁才感到自己责任重大,义不容辞。于是,“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弗敢阙”,把著述历史的责任从父亲的手中接过来。继任太史令后,太初元年(前104)正式写作《史记》,实践父亲论载天下之文的遗志,时年四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