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金莲》:冯骥才,三十年前的娘道,同样受到了大众的热议
冯骥才的中篇小说《三寸金莲》创作于八六年。作品甫一面世,就引起巨大的争议,以至于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冯先生在他的文学回忆录《在激流中》谈起来还有些耿耿于怀,一种知音难觅的深深遗憾流诸笔端:因为当时所谓的争议,其实是“占有压倒之势”的批判势头,除了几位非文学界的熟人朋友私下交流中给过冯先生一些支持外,“主流评论界却始终哑口”。
三十年前对《三寸金莲》的最激烈的否定性批判是指责小说对“金莲文化”的描写“恶心、肮脏、丑恶”,甚至说作者有“莲癖”,这让冯先生深感没有知音的痛苦;但当时有一位年轻评论家吴亮批评小说的立意本是“反传统”的,但作者在触及传统时又被传统所迷恋。这观点让冯先生有所触动:“这可能是我们这代人最终走不出来的一种历史局限吧……可能为此,我对传统文化负面批判不够坚决;也可能为此,二十年后我对传统文化保护时反而显得异常坚决。这是我对传统文化非常复杂的一种心理上的情结与症结。”
这里涉及到《三寸金莲》文本复杂性的一个关键问题,即“反传统时”又“被传统所迷恋”这个问题,冯先生坦诚这确实是自己在面对传统文化时所存在的“非常复杂的一种心理上的情结与症结”。在我看来,正是这种“情结与症结”导致作者在创作时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迷恋倾向,而正是这种倾向性导致了当年巨大争议。
透过作品中的主要人物戈香莲,就不难发现作者对传统文化的一种复杂的立场。戈香莲,作为一个穷家小户闺女,在那个时代想出人头地是难于上青天的,唯一的机会就是嫁一户好人家。她精明过人、通晓世事的奶奶瞅准了香莲一对天下独一无二的好脚,打七岁开始下狠心打造这双小脚,寄希望于凭这双小脚能给小孙女带来富贵。小香莲的缠足经历了痛苦、逃跑、被迫忍受、主动忍受等一系列的过程,其中“主动忍受”阶段体现了那个时代女子对缠足这种习俗的追捧心态,正是这种心态造成了流传千年的一种时尚。凭着这双小脚,香莲堂而皇之地嫁入了天津卫的大户佟家,并在这个大家族里获得了受人尊敬的崇高地位 。
这就形象的昭示了女人小脚在封建时代的实用价值:首先它是美貌的象征,其次作为一种受追捧的时尚,它还可以为女人带来好的名誉和财富;其三、千百年来,由此形成的“金莲文化”在文人和士大夫之间酝酿发酵,发扬光大,愈演愈烈,形成了一种蔚为壮观堪称精深博大的世界文化奇葩,其意义不可小觑。正如小说里的“莲癖”乔六桥所言:“没学问,玩小脚,纯粹傻玩。”而用作品中精于打造经营小脚的潘妈的说法就是,“小脚学问大,一辈子学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