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总被无情恼,风流常为腐儒妒;所以,在正统文学上,柳永如“犹抱琵琶半遮面”般,总是呈现着“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景致。
“薄衾小枕凉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我之所以喜欢柳永,不仅是因为喜欢他的词,而且也喜欢他的人,他风流倜傥,敢作敢为,敢思敢想,敢说敢写,如上面这首《忆帝京》一般,明知会招致谤议,进而定会影响他的仕途,可他却依然不管不顾,哪怕在仕途上被碰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随夕阳”,用陈寅恪大师的这两句诗来形容柳永,我觉得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他蹉跎了岁月,输却了人生,在无奈中将大好的时光消磨殆尽。
他的作为,不容于家庭,不容于师友,不容于整个士大夫阶层,亦不容于整个社会,他忍着人们看他的白眼,我行我素地穿梭在花间酒坊,“满目浅桃深杏,露染风裁”,遍赏人间美色。
尽管“一生赢得是凄凉”,回首往事,“空惨愁颜”,但他无怨无悔,不忘初心,敢说真话,对被人看不起的歌伎舞女们歌之咏之,真情待之,道出了这些挣扎在社会最低层之人的心声,观古往今来之历史,柳永是唯一之人。
柳永的身上有一种中国古代文人从来不曾体现的特质,即将内心的真实无保留地展现,不遮不掩,他的一生可以说是为情为系,为情所困,因情而输了人生,却又因情赢得了声名。
“杨柳岸,晓风残月”是离情;
“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凄情;
“长安古道马迟迟”是友情;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是深情;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是豪情;
“寒江天外, 隐隐两三烟树”是伤情;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专情……
柳永的词,有着千种风情,万般爱恋,晓风残月,足以寄托千年不灭的绮梦;小桥流水,堪能诉说百代流传的至情;有了柳永,就开启了有宋一代词作的风向;没有柳永,就失去了中国文学那一股奇特的异香,所以,我对他是崇敬并膜拜之。
他虽然不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标准文人,却是文人中最有温度之人,他是博学多才,妙解音律的“才子词人”;他是浅斟低唱,怪胆狂情的勾栏浪子;他是偎倚红翠,一鹤冲天的白衣卿相。
他平凡真实,浪漫多情,有血有肉,风华绝代,是中国文学百花丛中的一支“蓝色妖姬”,冶艳无比;我就不懂了,那些成天担惊受怕,常常坐在香车宝马上哭泣之人,有什么资格去评论坐在自行车后面放声大笑的柳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