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想在这样的晴日里,
抱一把琴,
在云下止住,
在水边弹奏。
你在那边听到了,
丢掉了砍柴的斧头,
叹息这琴声里,
是巍巍高山,
是潺潺流水。
我心颤手抖、泪落无语!
是龙,就要住在水里;
是鹤,就要去到云中;
是知音,就应该如此邂逅,
如此的云下,
如此的水边。
"
民国十九年,十五岁的饶明礼被三叔饶凤九带着,从家乡麻城县宋埠镇前往汉阳,启程时,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宋埠镇长长的城墙,望着颓圮的缺口和墙上蜂窝一般的枪痕弹瘢,心中有点烦闷。
他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城墙护卫的城镇紧靠着举水河,顺水而下,就是长江,一到夏天水涨,大量载着桐油、猪鬃和木材的船只南下,带着食盐、布匹和各种洋货回来,成就了这里繁华,也奠定了他们饶家在这里的头号家族地位。古色古香的宋埠镇一条青砖铺就的长街蜿蜒盘旋,他带着仆人满街闲逛,随眼可以看到他们家的的商铺,人们见到他毕恭毕敬,弯腰行礼,在这里,他就是一个王子。
如今,乘马岗那边的农民暴动闹得越来越厉害,大批从乡下跑来的地主和富户拖家带口跑到有城墙的麻城和宋埠避乱,从长江溯流而上的商船也带来人心惶惶的消息,近到安庆六安,远到江西湖南,到处在“闹红”,到处在“跑反”。
本期出境嘉宾:上二图为吴鹰(武汉大学艺术学院博士研究生)
下二图为琪布日哈斯(长江人民艺术剧院青年演员)
饶明礼的父亲饶凤歧感觉,宋埠虽然有城墙护卫,但毕竟是一个小围子,对付上百个外地土匪还可以,对付本乡本土有规模的农民暴动队,还是有风险的。他决定把家人送到省城去,正好几年前在汉阳那边置了一块地,修了个宅子,省城那边兵多,家人放到那里更安全些。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他问三叔饶凤九,凤九叹了口气,“如今乱世,什么时候到头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谁能说得清啊?”
沿着官道坐车往西南走,就是汉阳。明礼满心惆怅,他们坐的公路局汽车司机倒是一副“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态度,一边手扶着方向盘,一边轻松哼起小曲来,毫无一车乘客心中的风声鹤唳:
姐儿门前一棵槐耶,
手扶槐树望郎来,
娘问女儿望么事,
我说望槐花几时开!
这首小调在家乡人人会唱,尤其是那些田妇村氓,随口而歌,平时他听到耳中,只觉得俚俗难听,但今天听起来,却一字一句都听到心里去了,我望槐花几时开,充满“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悲凉意了!
到了汉阳,安顿下来,不久果然如明礼父亲饶凤歧所料,宋埠被来自乘马岗的红军攻下,在那里守护家业的饶凤岐被当作土豪劣绅被镇压,饶家的铺面房产骡马车辆全部被分给贫民。不久宋埠又被政府军攻克,双方互打互烧,原来繁华一时的宋埠街处处都是瓦砾场,满眼残破,这个家再也回不去了。
好在饶家天生就是做生意的,在叔叔凤九的操持下,他们就在月湖附近开了一家货栈,紧邻在官道旁边,从汉口往荆州宜昌的生意人都要往这里走过,来来往往的人不少,生意也不差。明礼就跟着叔叔学记账和应酬,日子就这样像流水一样流淌过去了。
无事的时候,明礼喜欢在琴台附近茶馆游荡,民国二十三年,汉阳的茶馆开始时兴摩登风,茶馆里里的男侍应都换成了年轻女招待。明礼此时已经是刚长成的小伙子,平时总在货栈里面忙,没什么机会见到年轻女人,茶馆里穿着洋气的女招待莺莺燕燕走来走去,被衣服曲线勒出来的胸脯在眼前晃来晃去,很容易把他这个弱冠少年心中的原始*唤起来。
逛多了,明礼才发现这边茶馆的门道。茶馆分两种,一种是茶馆,正经用来喝茶的;一种是茶室,是用来和女招待谈风月的。当然,他两种地方都会逛一逛。
一家叫做“绮春轩”的茶室,最近来了一批姑娘,其中一个叫淑英的,特别让明礼喜欢。三天两头往这里跑,都成了常客。有时候,只要跟老板打声招呼,都可以往外带。
这一天,他趁货栈生意不忙,又跑到“绮春轩”找淑英,说要带她出去转转。老板很利索地答应了,于是淑英梳了梳自己的刘海,拿上自己的包,就跟着他出门了。
拍摄者:立中堂照相馆传承人曾建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