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漳州记忆 12
本文曾发表于2021.4.18《悦色书声》微信公众号
外孙得到他爷爷奶奶的礼物,一辆高级山地车模样的儿童自行车,还配有打气筒、照明和指南针。甘当了八年“公“务员,当仁不让要陪孙子在小区内学车,跟在车后扶车,只跑了两圈已气喘吁吁,还好小孩也已基本掌握要领,可以撒手独立“放飞”啦。小小年纪就有自己专属的座骑,回想我们童年哪有这等福气。
小脚踏车
小时候一直纳闷,为什么作文里要是写了“脚踏车”就一定会被老师改成“自行车”,明明要靠脚踏才能动,反而成了自行车呢?当年脚踏车还是稀罕品,大部分人的家里还很少有。所以街上的自行车修理店还兼营出租脚踏车,中山公园大门口百货大楼对面的那家修理店就很有名,东边紧挨的是后来的芗江水果店,西边与公园边的照相馆为邻,店门口摆了一溜旧自行车供人租用,大人要办个急事,租辆车办完就还。这才是真正的出租车业务,不像现在说的出租车,名不副实,乘客打的并没有租他的车,而真正经营租车业务的叫“汽车租赁”,还是台湾计程车的叫法更准确,按里程计费。自行车修理店墙上有个挂钟,用来计时,按时间收租金,记得每个小时要五分一角。小孩子有点零钱,就会去租个把钟头牵到公园内学车,或“四城门”到处兜风“展风神”。
照片右侧为自行车修理店,还兼营脚踏车出租
早期漳州既没有“的士”,也没有“摩的”,穿梭于大街小巷的是载客人力三轮车。这是仅漳州石码才有的边三轮,并不是厂家的正规产品,都是车主买辆自行车加装一个轮子,焊接载客车架而成。边三轮前后有两排座位,背向而坐可以坐上3-4人,前后有围栏,方便挂载行李,车把上还有个大皮球改装的气喇叭,一路嘟嘟让行人避让。雨天还会临时拉上帆布或油布车棚挡雨,当年还没有塑料布。车站、医院、延安北路都是三轮车集结点,百货大楼对面的大面宣传墙边上有个小角落,就是大家说的三轮车社,经常见到三轮车夫在那按先来后到顺序等候乘客,如果等久了就在那打牌消磨时间。这种边三轮曾称霸漳州半个世纪以上,后来强制被洋气的厂家后三轮产品代替,其实这种正规三轮车更占路面,载客更少。现在,载客三轮车已经告别漳州市民,但多年乡愁终有不舍。
当年漳州第一街——延安北路
当年载客的还有“脚的”,即载客脚踏车,后面配有大货架充当宽后座,加装脚刹,可载客两人,线路延伸到偏僻角落的村庄。曾一时是短途运输的生力军,经常在通往郊县的公路上见到载有长长氧气瓶的自行车工人,听说他们还参加过东山战斗,支前运送弹药。至于人力黄包车五十年代早期还能见到,只有两个轮子,车夫手扶车把靠双脚在车前跑,后来做为旧社会的象征,被取消了,现在只能在《骆驼祥子》影视里才可以见到。三轮车、脚踏车两个载客行业相互补充,方便了漳州市内交通。1956年合作化,载客车夫分别成立了三轮车社和自行车社。节庆游行,在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的队伍里,三轮车社自行车社车队特别壮观。记得有一次庆祝合作化大步跨进社会主义的游行,游行队伍舞狮舞龙,担金枣,还有漳州特色的“自行车龙"。自行车社派出骑技高超的骑手,十几二十辆的脚踏车组成长龙,每辆车用竹篾编成圆筒,用彩纸装饰成一节节龙身,龙身内还点灯,另有精致的龙头,龙尾。在街上表演车技,节节相跟蜿蜒前进,比通常的舞龙更有动感更栩栩如生!
小学时代没人骑车上学,放学都是排路队回家,倒不是因为大家就近上学,而是脚踏车属家庭奢侈品,大人都罕有,怎么会轮到让小孩骑车上学呢。我初学脚踏车也是上了中学以后。班上有一个与长江同名叫杨子江的同学有辆进口三枪自行车,他家是菲律宾华侨,经常拿菲律宾邮票送集邮的同学。我们几个同学借他的车在学校操场学车,开始不懂要领,车往左倾,如果车把反而向右,摔倒就必然了。还好练车的篮球场就在校卫生室边上,可及时涂擦包扎。个子小的同学要坐上“椅座”够不着,只能将一只脚穿过三角车架的另一方,一踩一踩表演特技了。学会自行车以后,还是一直没有练车的机会,就像后来拿了驾照,也总是到处蹭车来过过车瘾。家里如有骑车来的友人来访,便大胆向他借车,赶紧到中山公园操场练习一会儿。高中时班上才多了几辆车,但也只有少数同学。
直到1968年家里才购置了自行车,应算家庭第一次重大固定资产投资。二哥已工作四年,是编制内的合同工,俗称临时工,二哥在居委会当过多年“街桌布“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份工作,每月工资24元,十几年不变。而当时大学毕业生工资56元,中专生38元。那时武斗正酣,百货大楼由一个派性组织控制,有一次百货大楼在推拉门供应自行车,凤凰28寸,156元,临时工半年的工资还买不了一辆。大家挤着抢购,派性组织派人荷枪实弹维持秩序。家里多方筹措挖尽积蓄,也去跟风排队。运气好总算买到,再凭提货单到百货大楼后面的联仔街仓库提车。新车买到后,大家爱护有加,为预防磕碰,先用当时流行的方法,用120胶卷长条衬纸,把三角架钢管结结实实包扎起来。前后轮轴加个防尘圈。车成了全家交通工具,有时骑车去石码,还要掌握风向规律,避免顶风吃力。也几次骑车去厦门,往返100多公里,两人共骑一车轮流踩,不觉得累,上坡时后面推行骑手不用下车,下坡两人坐车滑行,还要经嵩屿过海,船票1角5分,车1角。上山下乡长泰,也曾骑车往返过,当时还没建桥,也要在郭坑搭渡船过江。
当年有车也带来烦恼,就是要经常遭遇“不掩耳盗铃“,这是具有鲜明时代烙印的恶习,家家户户深受其害,很多良民也曾加入顺走车铃的行列,形成恶性循环。为防范,只好车停时拧下车铃放入衣兜或提袋,或加护条,或加钻防盗螺丝。后来大家干脆卸下整个车铃,漳州街头不再车铃声叮铛响啦,外地人都感奇怪,没车铃怎么敢上路?
骑自行车上车有术。高个子的往往省事,人站车旁,一条长腿跨上坐好踩了就走,个子小必须要正规上车,一脚踩脚踏板,另一脚有从前面跨栏,也可从后面跨上,娴熟了各显优美姿势。农民载重起步才是真本事,车似将倾倒,又迅速回正,有惊无险。街上经常见到农民骑车进城载“粗尿”,两个下宽上窄的尿桶直行车货架的两边。后来见到更多的是用自行车进城运载垃圾。普通人家也要学会骑三轮,因为家家都要买煤载东西。骑边三轮,掌控车把不是容易的事,没掌握好很容易翻车的。
1967年春节,作者骑三轮车带小妹和外甥在中山桥上玩。
自行车长期是紧俏商品。当年主打车型是28寸大轮径,最好能买到双杠的,号称有下手,用过几年还可以原价卖出,农民兄弟最爱,娇小女士也同样大车出行。26寸怕二手车价低少人买。小孩渴望买20寸小车,都被大人以价贵拒绝。自行车成了小家庭出行方便交通工具,犹如当今的私家车,小孩有竹藤编制专用椅座,也可直接坐横杠上。
参加工作后,我好不容易托安溪友人先后在78年79年各买了一辆永久和凤凰PA18自行车,也算成家之用。永久用了20年卖掉,凤凰40年后成了老古董现还不时在用。上班交通之外,还用它买过蜂窝煤,曾压坏车支架,后来改烧液化气,为省2元搬运费,自己折了个铁挂钩,吊在货架上,将气瓶勾上,侧骑带回家。九十年代,同事买摩托的不少,开始是嘉陵,后来是进口黑沙白沙铃木,再后来是五羊本田,都要万把元以上,吓死人,我仍坚持脚踏车上下班,安慰自己说是健身,其实是舍不得花钱赶时髦,到退休一直是骑自行车上班。当时到较远的地方办事,骑自行车也没觉得路远费力。单手骑车是基本功,有时要载点东西,就要一手握把,一手扶后面的重物。个别时候因代驾需要,还得用一手骑一辆车,另一手牵第二辆车,两车平行前进。甚至还玩过杂技级别的,试过双手脱把,用身体控车。有一次还冒险左右手交叉握把,虽很简单,往往习惯成自然,几次差点摔倒。
有了电动车后比自行车方便多了,但还会经常骑车。单位发了公交卡,退休的也有,可乘公交,也可在“达达通”公共自行车网点随时随地取车存车。上了70岁不发卡,我是之前领的,所以到龄后仍舍不得去更换免费公交卡,就怕好用的公共自行车功能被去掉。
作者1968年在九龙江洋老洲,远处为中山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