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中国古代各种美丽的传说,结合各个时期人们不同的审美标准,历史上出现了很多美女,典型的代表就是“四大美女”的出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谓各有千秋,众说纷纭。
“女神”则是对美女审美的升华,所以纵然历史上美女如云,但是写被称为“女神”的并不多。而因为写“女神”而名扬天下,并且流传至今的佳作,非宋玉的《神女赋》和曹植的《洛神赋》莫属。可从《神女赋》到《洛神赋》,“女神”从真正的“神”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
英国作家王尔德说过,“第一个把女人比作花的人是天才,第二个把女人比作花的人是庸才,第三个把女人比作花的人是蠢材。”法国塔尔德也说:“一切相似性都归因于重复”,为了避免相似性,为了避免学习别人若学不好便很可能产生负面影响,所以后人很少以“神女”为题材作赋。就此而言,宋玉的《神女赋》当属开山之作。
宋玉《神女赋》中的女神近乎完美,是正真的“神”宋玉是位杰出的辞赋家,处在屈原之后,此时赋的各项写作技巧相对成熟。浩大的“铺排”便是突出的体现。他所写的神女之美可谓涉及到方方面面,几乎把所有能写的都写了。宋玉用“大而全”的方式描绘心中的神女,并且近乎完美。
宋玉笔下的神女“状甚奇异”“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湿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郎兮,多美而可视”“眉联娟以蛾扬”唇“若其丹”。此外,神女的妆饰十分华丽“其盛饰也”“罗纨绮绩盛文章,极服妙采照四方”“振绣衣,披裳,不短,纤不长”等,神女的形象呼之欲出。
宋玉处在封建社会早期,人们从蛮夷之时脱胎不久,对于美丑的看待并不精细,注重直观感受,因此就产生了宋玉“大而全”的描写方式。宋玉笔下的女主角所有的特点都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惟妙惟肖的“女神”。
首先宋玉直接以“神女”称呼,如“果梦与神女遇”“夫何神女之姣丽兮”“神独亨而未结兮”等。之后大篇幅地勾勒了她的超尘脱俗的美貌和华丽“无缝的天衣”,这样的女人在当时只有“神”才能匹配。
其次宋玉笔下的“神女”全篇都是主动行为,而没有受动行为,是实实在在的女主角。动物只有受动型,而人是有受动和主动的两面性,但是只有主动性而完全没有受动性,那就不是人,而是真正的“神”。另外宋玉处在战国时期,神话观念十分兴盛,有“神”存在的土壤和基础。
宋玉笔端的神女不是静静伫立、悄无声息的画作,是可与作者互动的逼真的活灵活现的。宋玉笔下的神女先是缓步珊珊而来“动雾以徐步兮,拂声之珊珊”,透过帏帐看宋玉“望余帷而延视兮”。此时的宋玉荡漾的春心和紧张之心交织在一起,表现出焦虑的样子“立踯而不安”。
在宋玉想进一步诉说衷肠“愿尽心之”时,神女却“怀贞亮之清兮,卒与我兮相难”,并婉言劝说,辞藻甚美“陈嘉辞而云对兮,吐芬芳其若兰”,和她的交流令宋玉感到无比的快意“心凯康以乐欢”。宋玉与神女直接的对话直接立体地展现了神女的活灵活现的风姿。
关于有情,宋玉笔下的神女的互动,就是有情的体现。她们没有因为身为神女而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相反却放下身段与作者交游谈心,平易近人的风貌和游刃有余的泰然给作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进而使得作者“多情”起来;然而“女神”也同样无情,在看到作者怦然心动一发不可收拾之时,即刻洒下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灭刚刚萌发的爱的嫩芽。
《神女赋》接着《高唐赋》而来。《高唐赋》的迟回荡漾之笔,似乎在牵惹楚襄王乃致读者对巫山神女的怀想之情,只是到了《神女赋》,这位隐身云烟、姗姗不临的美丽女神才终于在作者笔下翩然现形。
此赋序文叙说的是宋玉和神女相遇。开笔写的格外迷离。先以宋玉的神情恍惚、纷纷扰扰为神女降临造境,未入梦已扰人心神,然后才是女神现身,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朦胧感觉,继写宋玉梦境又历历如画地重现。这一节叙说文字扑朔变化,一波三折,显示出作者行文上的腾挪纵收之妙。
曹植《洛神赋》中的女神翩若惊鸿,其实更像“人”但是让历代中国人更加迷醉,更加神往的美女,非洛神莫属。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洛神,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洛神,洛神的美可以说迎合了各个时期人们的审美观念,成为中国古代史上的神话般的存在。
传说《洛神赋》是曹植为“感甄”而作,但是无法确认。而毫无疑问的是,如果没有甄氏或者另外某个为曹植强烈渴慕,却最终未能得到的爱情对象的刺激,便不可能出现如此令人迷醉的洛神形象,所以说《洛神赋》中的女神更像“人”。
洛神的形象最初并非源自曹植的《洛神赋》,屈原在《离*》与《天问》中就提到了洛神。但是,洛神却在魏晋时期引起了文学、绘画、书法等艺术的特别关注。楔子就是曹植创作的《洛神赋》。
作为建安才子中最为才华横溢的曹植,以一篇洋洋洒洒、声情并茂的《洛神赋》,掀起了洛神的崇拜。随后,晋明帝司马绍画《洛神赋图》,顾恺之画《洛神赋图》,王羲之父子各写数十本《洛神赋》……自此,洛神名扬天下,成为各种艺术品类竞相追逐并迷醉其中的女神。
曹植是建安众才子之中诗赋最为出色的一人,它的创作特征就是以性情为诗,他“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明诗)的诗歌,说明他创作之时总是投入深挚的情感,但他一生情感投入最深切、审美激动最强烈的一次创作,毫无疑问,当属《洛神赋》。
《洛神赋》序中曹植也自陈情感:“黄初三年,余朝京师,归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说神女之事,遂作斯赋。”这个似乎很平静的写作缘起的说明,仅仅涉及到作者灵感的触发和表现方法的借鉴,而任何读懂《洛神赋》的人都会感受到来自于作者心灵深处的爱情失落的创痛,以及为弥补人生遗憾所形成的审美想象。
曹植的“洛神”更接近“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洛神赋》中多以炽热的激情和绚丽的语言,描述主角的人体之美,并且将女性人体之美的表现推向审美的极致。这种写法只能是写人,如果用来写神,就显得不敬了。
如: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皎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辅靥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这种想象与夸饰交融而创造的洛神之“形”,虽然美到了然人感觉是凡人无法企及的境界,但是具有相当程度的艳美与性感成分,而这种描写只能用在人的身上,不能用到高贵的神的身上。《洛神赋》这种笔法,也正是洛神能激动人心的所在,也是富于诗意的所在。
曹植在《洛神赋》中不仅极情尽性地描写洛神的美仑美奂,而且在审美意识上明确提出了“艳”的观念。赋中写他发现洛神时,是“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他接着告诉御者:“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又在描写中称其“瑰姿艳逸”,如果用“艳姿”来写女神,那就不是女神而是女妖了。
《神女赋》和《洛神赋》对后世影响巨大却也众说纷纭。宋玉的《神女赋》是具有着极大的生命力,并且对后世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包括曹植的《洛神赋》更是模拟《神女赋》写出来的。魏晋时期的陈琳、杨修等人也曾模仿宋玉写过《神女赋》,却没有达到宋玉的高度。
当然,宋玉也曾受到过后人的批评。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中说:“宋发巧谈,实始淫丽。”似乎有些贬意,这是与屈原作品的功利主义相对而言的。倘若从文学发展、从艺术审美的角度看,则宋玉的“巧谈”与“淫丽”正自不可缺少,正应该大提倡。
唐代诗人李商隐在《东阿王》诗中说:“君王不得为天子,半为当时赋洛神”;《可叹》诗中又说:“宓妃愁坐芝田馆,用尽陈王八斗才。”可见他对曹植这种创作激情燃烧的理解。这也正是许多人喜欢曹植的理由,因为他多情而真挚。
但是关于曹植的诗文的争论也有不少。钟嵘在《诗品》评价为“词采华茂”;明代胡应麟在《诗薮》内编中说:“子建《名都》《白马》《美女》诸篇,辞极赡丽。”这种以丽辞写艳姿的情形,不管有怎样的寄兴在其中,无论是褒贬,但是都阻止不了“嘉丽藻之彬彬”(陆机·文赋)风格的出现。
结语沧海之言《神女赋》和《洛神赋》中“女神”从“神”到“人”的转变,其实更贴近生活,更具有烟火气和思想感情,是时代和审美观念的进步。
两部作品从用词风格、写作水平和审美观点等诸多方面,都可以说是辞赋方面的代表之作,都在中国传统文化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都占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