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从“北冥有鱼”到“去以六月息者也”,讲的是鱼鸟的硕大、天地的广阔,以及意境的广大,庄子把我们的意境拉大之后,就开始讲具体的道理了。
《庄子》逍遥游:野马也,尘埃也 ,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野马,百度百科解释为:云雾之气变化腾涌成野马的样子。
古诗文网解释为:游动的雾气、像野马奔腾一样的游气。又说古人认为:春天万物生机萌发,大地之上游气奔涌如野马一般。
就连《康熙字典》也认为:田野浮气曰野马。《庄子•逍遥游》: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注:日光也。一曰游丝水气。
显然,他们都是把庄子的野马,理解为野生动物的野马,又把云雾之气的变化腾涌当成了野马的样子。
但是,在西汉之前,马这个字却另外还有一种意思,而且跟马匹没有关系!
说到这个马字,又不得不说到长沙马王堆汉墓帛书了,若不是马王堆帛书的出土,还真不知道庄子所写的野马,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传世版本的《周易•系辞》中,有一个关键字就是象,象在《系辞》中出现的次数很多,如有名的“圣人设卦观象”、“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等等,但是在马王堆帛书《周易》的《系辞》中,象全部无一例外的写作马,上面的这两句话也写成了“圣人设卦观马”、“是故易也者,马。马也者,马也”。
很显然,在马王堆帛书《周易》抄写的年代,传世本《系辞》的象,也有写作马的。
在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中,却找不到马可以作为象的相关记载。可见,从东汉开始,马可以作为象的词义,就已经失传了。
《庄子》是先秦晚周时期的作品,书中的马当然是可以作为象的词义来写的。
不禁非常感慨啊,若不是马王堆帛书的出土,二千多年来,谁会想到庄子的野马,原来并不是野生动物野马的意思!
象,当然就是现象、景象、象征的意思。
野马,就是野象,也就是山野的景象。
野象也,尘埃也,就是指整个山野大地的景象。
生物,也不能理解为动植物生命体的生物,那是现代的概念。《庄子》的生物应该是造物的意思,跟造物是同义词,生物、造物都是动词加名词的结构,都是指生长万物,能够使万物生长的那股生气,或者称之为造化之力,相当于造物主。
野马也,尘埃也 ,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庄子的这句话,就是指山野大地都是造物主在用气吹着的,使得整个景象看上去有一股生机。至于这句话在逍遥游全文中怎么理解,我们将在以后的文章中详细讲述。
明白了《庄子》逍遥游中野马的意思,再来看《庄子》齐物论中的这一段文字:
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这一段文字中,指无疑就是表示的意思,马当然就是象征的意思,表示和象征属于近义词,都有表现出来的意思。若能明白马就是象征,而不是把马理解为马匹,这一段文字就很容易理解了。
我们必须承认,如果不是马王堆帛书的出土,我们恐怕还会把庄子的野马,当成是野生动物的马,那“野马尘埃”和“万物一马”这两句话就始终难以通顺的理解了。
自从马王堆帛书《系辞》出土以后,著名学者连劭名先生,就连续在《周易研究》杂志上作过详细的考证。山东大学教授、博导、《周易研究》主编刘大钧先生,也曾指出《庄子》齐物论中的“万物一马”,也就是万物一象的意思。而把逍遥游中的野马理解为山野景象的,自东汉到现在将近二千年,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个?
所以我们始终都在讲,若要真正读懂《老子》、《庄子》、《周易》等先秦的经典,就必须要好好研究马王堆汉墓、郭店战国楚墓等出土文献。我也反复讲,若有读者网友要批评我篡改经典,要找评我乱解释经典的话,请务必先核对一下相关的出土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