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斑马鱼临产征兆图,红斑马鱼临产前的征兆

首页 > 经验 > 作者:YD1662022-10-28 02:31:26

冉正万的书房

文选

银鱼来

冉正万

每到农历四月上旬,四牙坝都会下一场大雨。大雨过后,四牙坝人就要拉银鱼。

听见大雨击打大地发出的声音,四牙坝人就会无比紧张和兴奋。虽然几百年来,每年都有这么一次,可他们从没学会控制。每到这几天,他们就像列阵而待的士兵,神经被绷得紧紧的。有人急不可耐,有人坐立不安,有人喊痛快,有人喊受不了,有人悄悄哭泣,有人无缘无故打骂老婆孩子,有人突然之间对猫猫狗狗虫虫蚂蚁野花野草都充满了敬畏。

即便有*父之仇,仇恨也会在这几天暂时被搁起,不用任何人开导,他们也会拿出一致对外的气概。祖祖辈辈在同一个地方生活了几百年,哪里有什么*父之仇,这就更用不着绞尽脑汁去防范了。钩心斗角鸡毛蒜皮的事当然有,东家长西家短的话也从未绝迹。但随着大雨的到来,隔阂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这是他们的节日。

四牙坝位于黔北十万大山丛中,是个镰刀样狭长的坝子。东南面的半山坡上有一个大岩洞,像半张着的嘴,村里人叫它大嘴巴洞。

大嘴巴洞之上是柏树林,这些柏树长在悬崖峭壁上,根须深深地扎进石缝,用根须排出的水分将岩石沤成黄泥,一边吸收一边扁扁地向石缝深处探索。由于缺少沃土的滋养,长了几十年还是那么高。但它们给人的印象并不孱弱,而是像饱经风霜的老人,筋骨硬朗意志坚定,既耐活又固执。

大嘴巴洞之下是又窄又陡的玉米地。每年下种之前,孙国帮都要带家人从树林里把黑色的岩窝泥抠出来撒在地里,这些岩窝泥是树叶腐烂后沤成的,极其肥沃。洞口之上的柏树停滞不长,洞口之下的玉米却年年丰收。

大雨停下后,大嘴巴洞会发出一连串“喝啰喝啰”的响声,这响声要站在洞口才能听得见,是从大山肚子里传出来的。“喝啰”声要响好几个小时,有时甚至要响两三天,喝啰声过后,大嘴巴洞“哞”的一声叫唤,山崖开始颤抖,这时响起另一种声音,这声音极其难听,像人呕吐,像醉汉边哭边吐,边吐边哭。这时村里人把一张大网罩在大嘴巴洞上,网住大水嘴吐出来的银鱼。银鱼长五六公分,色泽如银,全身透明。

什么时候去拉鱼,要听锣响。听到铜锣的召唤,按捺不住的男男女女从家里跑出来,夹起木盆,抱起坛坛罐罐往大嘴巴洞跑,跑到坝子里,互相打趣,互相问候,不时莫名其妙地叫喊:

银鱼呀,银子做的鱼呀。

银鱼来,银子来。

大雨一般在四月初八光临,很少更改。可1935年,大雨提前了七天,四月初一开始下,接连下四天,还没停。

最初的雨滴在瓦房上溅起一片欢腾的白雾,黑瓦湿透后,天地就融为一体了。

地上万千条各自为政的细流,纷绕紊乱,茫然无序。但水往低处流,流量越来越大,终于能看出些眉目,虽然各走各的道,但最终一定会殊途同归,裹挟着泥沙和落叶,朝同一个方向奔涌,涌到坝子中间,干涸的大沙沟,竟宽阔出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

雨下的时间越长,大嘴巴洞吐出来的银鱼越多。有一年,大雨下了七天七夜,大嘴巴吐出的鱼堆积如山,卖鲜鱼、晒鱼干、做酸鲊鱼、腌咸鱼,忙了一个多月才弄完。这一年四牙坝的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一股鱼腥味。别人嫌他们臭,他们不但不恼,还咧着大嘴嘿嘿笑。

今年大雨提前,预示着银鱼丰收,村里人都很兴奋。

范若昌的心情与村里人截然不同,他心急如焚,恨这雨下得不是时候。他家要办满月酒,日期早订下了,四月初六,原以为办完满月酒,静候大雨到来,然后从容地去拉银鱼。哪知大雨提前了这么多天。从香溪请来的厨子已经操办好几天了,亲朋好友也通知了,四牙坝的乡亲,不管亲疏远近,也全都上门请过了。

刚开始两天,范若昌祈求大雨早点停下来,不要再下了。到了初五早上,他又反过来求大雨多下几天,等他办完满月酒再停。银鱼不会在大雨中跑出来,要大雨停歇后一天至一天半才出来,大雨下的时间越长,间隔的时间也越长,洞子里的银鱼也越多。拉鱼是大事,一年只有一次,关系到四牙坝的每一个人。范若昌是保董、是绅粮,拉鱼的人要听他的锣响。今年这锣怎么敲呀?他心里急得冒泡。

拉网是力气活,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都要全体出动。只有喂奶的女人可以不去,奶头受凉了挤不出奶水。

范若昌必须掌握好敲锣的时间,敲早了浪费体力,敲晚了准备不及可能出事故。拉鱼不是一下两下,而是一天一夜。既是丰收,也是折磨。

范若昌从佛堂退出来,站在梯子上揉了好一阵眼睛,他看见院子里已经搭好棚架,有一半盖了芭蕉叶。酒席将从早上摆到晚上,这叫流水席,不管什么人,也不管送没送礼,坐到桌上就可以吃。不能管人家吃几顿,只要他的肚子装得下。每轮摆四十桌,从早到晚至少摆十轮才能罢休。本来屋子里可以摆二十桌,可这样一来就会分出等次,坐在院子里的人就会多心,于是干脆全都摆在院子里。

芭蕉叶把雨遮住了,同时把光线也挡住了。范若昌皱着眉想,看来大白天也得挂灯笼。走到阶沿上,他看见一只母鸡正咯咯叫,大公无私地召唤别的鸡去享用它从指甲花下面刨出的虫子,但没有一只鸡响应,不知跑到什么地方避雨去了。这只母鸡全身湿漉漉的,鼻子上穿了一根鸡毛。范若昌大声叫来胡大娘,问鸡毛是谁穿的。胡大娘得意地说是我呀。他命令她马上取下来。

胡大娘不情愿地说:“大当家的,它病的时间太长了,老醒不过来,醒不过来就不会生蛋呀。”

范若昌什么也没说,戴上斗笠找尹得高去了。如果是旁人,他非说她两句不可。胡大娘是范若昌的奶娘,把范若昌奶大又留下来当老妈子。这一干就是几十年了,有时自恃劳苦功高,常有意无意地把范若昌当儿子看待。有次大太太说了她两句,她就哭闹着要去上吊。胡大娘勤快,什么活都干,她有儿有女,可她不愿回去,宁愿在范家当长年。有人说她的奶不光范若昌吃过,他父亲也“吃”过,要不然一个长年不可能那么傲气十足。

胡大娘不但给鸡的鼻子穿上一根鸡毛,还用竹篓把它扣在水里,这是刚刚放出来的。她自认为这是治疗抱蛋鸡的良方。把母鸡从病态中唤醒过来,多下几个蛋,在她就是一种不可抹*的功绩。其实母鸡每到春天都这样,毛色肮脏,身上发烫,恹食,看到小鸡就发出慈祥的叫声。这不是什么病,这是老天给它们的做母亲的权利。可人不需要那么多母鸡孵蛋,选一只有经验的老母鸡去孵就行了,其余的母鸡都必须提前结束病假,回到伟大的现实中来。

尹得高是范若昌请来的总管,什么人帮厨,什么人去清洗碗筷,什么人收礼,什么人端茶倒水,客人送来的粮食布匹白酒如何存放,戏班子由谁联络,贵客该到哪里迎接,事无巨细零汤八水,都要总管去安排。一个指挥若定的总管必须具有韩信萧何般的才干。

范若昌在厢房看了看,几十把菜刀嘣嘣响,盖过了雨声,这让他舒服了一点。尹得高不在这儿,带人到沙湾讨要芭蕉叶去了。

屋后可是一大片芭蕉林,全都割完了?

范若昌从前门出来,绕到屋后,果然一张叶子也没有了,只有光秃秃的芭蕉树。没有芭蕉叶的芭蕉树像一群刚从什么地方干完活归来的农人,苦惯了,雨淋一下也没什么,就那么光头淋着。

范若昌对满月酒如此重视,是因为他快四十岁了才得到一个儿子。大太太是桑树坪顺海村大户孔祥继家的长女。嫁到四牙坝后,以间隔一年或一年半的速度,接连生了六个女儿。只养活了两个,其他的不是死于脑膜炎就是死于小儿黄疸。

在范若昌和大太太暗藏的期盼中,第七次分娩终于生下一个儿子,全家人和三亲六戚都很高兴。没料到儿子满月后的第一天,大太太去土地庙还愿时出事了。土地庙原本是一块极普通的石灰岩,正面有两个碗口大的石包,像两个圆润的乳房。放牛娃们出于对女性的想象和好奇,每次路过这块石头都要往石头上撒尿,有一次被一个妇人看见了,觉得他们的行为极为不雅,但又不好责骂他们,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只好说:这是石菩萨呀,你们也敢屙尿淋它,小心回家闹肚子痛。当天晚上有个孩子的肚子真痛起来,孩子的母亲给石菩萨烧了炷香,肚子又真的不痛了。这事传开后,烧香许愿的人越来越多,有好事者修了个小木屋把石头罩起来,于是有了一个土地庙。原本连地名也没有,有了土地庙后地名也跟着叫土地庙。大太太在土地庙许过愿,若石菩萨给她一个儿子,她将给石菩萨挂红并供上猪头瓜果。还愿那天,她刚把香点燃,土地庙后面冒出一头豹子,她以为是石菩萨显灵,忙朝豹子磕头,豹子扑上来咬住她就往树林里拖,大太太吓得大喊大叫,在附近干活的人提起锄头追赶,把她救了下来。命救回来了,但魂丢了。没过多久,儿子又死了。不知道什么病,有天晚上突然抽搐不止,医生刚进屋就咽气了。

大太太从此一病不起,躺了整整一年,倒床那天起,下身就没干净过,病越来越重,每天换一堆带血的火纸,奇臭。远近有名无名的医生都来诊治过,大太太吃药吃怕了,见药就哭:“若昌,你让我死吧,我再也不想吃药了。”

她嫁到四牙坝的时候才十六岁,可从那时起,坝子上的人就叫她大娘。当时范若昌才八岁,他三岁时母亲就死了,大太太搂着他时,他不是把她当自己的女人,而是把她当娘。直到第一个孩子生下来,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但他对她的依恋却从未改变。

大娘不能再生育了,由她做主,从后溪沟杨家给范若昌娶回一个女人。四牙坝的人称呼这个十七岁的女人二娘。大娘则改称大太太。二娘的肚子刚鼓起来,大太太就叫人把二娘送回娘家,她不能让她闻她的臭味,更不能让她看见她如何一步步走向死亡。最后半个月,她叫范若昌在山坡上搭个茅草棚,让她死在里面好了,如果嫌搭窝棚麻烦,干脆给她一包药面儿,别让她把这个家搞得臭不可闻。

范若昌叫她不要胡思乱想。等拉完银鱼,他布置一乘轿子,和挑银鱼上贵阳的孙国帮他们一道,把她送到贵阳去医治。

家里人都不敢和大太太一起吃饭,当着她的面吃下去的东西,转身就呕吐出来。但范若昌没有嫌弃她,亲自把饭菜端到她房里,和她一起吃。晚上和她一起睡。越是这样,她越是难过,越想早点死。有一天,她叫胡大娘煎了一根人参。对病入膏肓的人,补药就是毒药。人参汤喝下去后全身滚烫,不但下身的血更多,连鼻孔也流血。血流了一天,流成一个空壳人儿,终于如愿以偿,死了。

大太太死后,二娘不愿马上回来,范若昌派轿子去接她,她把轿子打发回来了。说在娘家方便些,有娘照顾,还有兄弟姊妹陪伴,叫当家的放心。她其实是害怕死人,想到空荡荡的房间就不寒而栗。范家的空房间太多了。正房子是七柱六瓜的长五间,两边的厢房是五柱四瓜的吊脚楼。前面还有一排砖木结构的下屋。至少有一半的房间她从没进去过。直到临盆,娘家人才把她送回来。当地风俗忌讳女子在娘家分娩。

范若昌很生气,觉得小户人家的女儿才会如此任性。这使他愈加怀念死去的大太太。

二娘回来后没过几天就生了,生了个胖嘟嘟的男孩,范若昌的怨气这才烟消云散。

范若昌本想办一场盛大的满月酒,没料到连天大雨,使预想的喜庆大打折扣。

在雨中站了一会儿,范若昌正准备回屋,突然看见一棵倒在地上的芭蕉树在动,正疑惑不解,吓出一身冷汗,这不是芭蕉树,这是一条黑灰色的蟒蛇。太大了,头像陶水罐,身子像水桶。范若昌目瞪口呆。

蟒蛇抬起头,看了范若昌一眼,吐出巨大的信子,像在威胁,也像在问候。范若昌一动不动。蟒蛇没把他放在心上,大摇大摆地梭走了。

范若昌倒吸了一口凉气。

雨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草丛里一股股山水淌下来,源源不断。蟒蛇顺着屋后的墙根走,速度不快,但一会儿就没影了。

范若昌真正的魂飞魄散是这时候开始的:喉咙发热,全身发麻,脑子里一片空白。蟒蛇抬起头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它的眼睛里,这让他有种轻如鸿毛的感觉,仿佛灵魂的重量已经随它而去,自己只剩下轻飘飘的躯壳。正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感受,使他的记忆发生了偏差。仅仅过了半个小时,当他回忆这一刻,所有的感受都模糊起来,只能魂飞魄散地用常识去想象,脑子里栩栩如生的只有蟒蛇银光四射的又圆又鼓的眼睛。

突然听见三声枪响,范若昌回过神来,背心一阵冰冷,这才发现斗笠上的雨全都流到背心去了。

范若昌心想,不会有第二个人打枪,肯定是兄弟若奎回来了。他在区公所保安队公干,每次回家都要在坝子里开两枪。范若昌说过好几次,叫他不要这么轻狂:“四牙坝的人,不管是姓范的姓孙的姓胡的,不是你的叔叔伯伯就是你的哥哥嫂嫂,你砰砰砰的吓他们干什么!”

看来是白说了。

范若昌紧走几步,发现自己双脚与大路很不协调,它们不听他指挥。他嘲笑自己胆小如鼠,“人家来祝贺你呢,有什么好怕的?”这种想法让他心有余悸却又心花怒放。蛇是小龙,莫非和自己儿子有什么关系?据说香溪镇上有一户姓赵的教书先生,和儿子在月下背书时,一条两尺长的白蛇围绕父子俩游了三圈,先生忙磕头作揖,感谢白蛇报喜,后来,这个儿子果然考中了举人。范若昌对自己的联想且惊且喜,并惭愧刚才被吓傻了,没给蟒蛇磕头作揖。走了几步,回头朝蟒蛇消失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算是补救。

若是儿子有出息,银鱼算得了什么,家当算得了什么。他甚至从蟒蛇联想到“蟒袍”,要上几品才可以穿蟒袍呢?戏台上见过,现实生活中从未见过。他立即发现自己想得太远了,于是忙摇摇头,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去。

……

拉鱼是从傍晚开始的。范若昌接到报告,从板壁上把锣取下来,走到村道上,站在一个土堆上,咣咣地敲起来。他家的酒席已经结束,除了几位年老体弱的亲戚留下叙旧,其他人已经离去。锣声一响,早就等不及的人从家里蜂拥而出。他们全都换上旧衣服,有些衣服连纽扣都没有,跑起来像张开了翅膀,露出白花花的肚皮。拉鱼是力气活,大部分时间泡在水里,穿好衣服太可惜了。男的跑得快,不一会儿就在村道上和别人汇成一股。女人则边跑边扯拢衣服遮羞,还要不时回头去责骂跟在后面的孩子,叫他们回去好好看家,不要当跟屁虫,但没有一个小孩立即回去,他们也兴奋得难以自抑。

大嘴巴洞已经被一张大网罩住。为了网住细小的银鱼,网眼织得很小,这增加了水的冲击力。渔网上经纬交叉穿了几根大绳,周围一圈绳子更是粗实,男女交替站位扯紧绳索不敢有丝毫懈怠。同时还在大网外面加了两根粗壮的杠子,由八个大汉掌握,这八个大汉被称为“八大金刚”。大水冲出来时八大金刚顺势往后退几步,让渔网形成一个大兜儿,随即用身体顶住,和强大的冲击力对抗,直到水势消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松手,只要有一个人松手,杠子横飞出去就有可能闹出人命。因此八大金刚不但劳力要好,还要做事稳重品行端正。曾经有个阴毒的杠手想害人,大水轰隆一下冲出来他突然撒手,杠子横扫出去打伤了七八个。这是最重最累也最危险的活,一场银鱼拉下来,有肩被蹭破的,手指脱臼的,还有头破血流的,但每年被挑上做八大金刚的人,不但毫无怨言,还会满心欢喜。因为当上八大金刚足可自豪。

大嘴巴洞里的呕吐声越来越近,不时还夹杂着细细的尖锐的啸声,洞口周围可怜巴巴的草和树在瑟瑟发抖。有小股的水一阵一阵地淌出来,偶尔夹带着几条银鱼,拉网的人惊喜地欢叫。但没人去捞它们,让它们随着流水钻到石缝里去,谁也不知道它们是随着流水去了远方,还是在石缝里变成了化石。

孙国帮从十八岁起就是八大金刚之一,去年范若昌就劝他不要当了,让更年轻的人来。孙国帮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还扛得住!”那副生冷硬邦自以为是的做派让范若昌再也不敢劝了。

范若昌是总指挥,他站在洞口上边一块小小的平台上,拉鱼的时候他的肢体语言完全可以和大型交响乐团的指挥媲美,他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里有险情需要排除,谁在偷懒必须及时提醒,什么时候需要鼓舞士气,受伤的人是继续拉网还是下去休息,这不仅要有指挥若定的气度,还要有善于体察他人和知轻重的心肠。

他们等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大嘴巴洞送出了第一口银鱼。“轰隆”一声巨响,挟带银鱼的大水呼的一下冲出来,拉鱼的人突然一下全都不见了,他们被大水淹埋了。那些站在下方的苦命人,他们的脸被打得生痛,全身没入水中,不能呼吸,不能叫喊,要坚持半分钟左右,他们的头才从水里露出来。漫长的让人窒息的感觉过去后,随之而来的是大水彻骨的冰凉,有人忍不住哆嗦,他会立即遭到旁边人的指责:“别哆嗦!”因为哆嗦也会传染人。“我倒不想哆嗦,可我又冷又痛,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哪像你,身上的膘厚得像肥猪一样。”“啊,死过了一回又活过来了。”有人哑着嗓子哈哈大笑。水消得很快,不一会儿,洞口的模样原封不动地露了出来。银鱼在网里跳跃,他们紧住网口,把网抬到一边的平地上,哗啦一声,像倒玉米一样把银鱼倒进早已准备好的大敞斗。放下网的人急忙跑到一边去扯一把干草塞在胸口,以防着凉。

玉米地里摆放着一堆堆干枯的柴草,是从家里带来的,每家一堆。这是为到了晚上冷得受不了时准备的。此时它们比一碗饭一件衣服更诱人,想到点上后腾起的红色火苗,会感到冷得更加厉害。不过谁也不敢去点,谁去点谁就要遭到猛烈的呵斥咒骂甚至拳打脚踢,因为它们是留到下半夜用来救命的。

歇下不到半个小时,第二网鱼又开始了。刚才处在上方的人换到下方,每个人都必须领受近乎死去活来的酷刑。当他们上年纪后,酷刑所产生的后遗症会在他们身上以长久的疼痛表现出来,关节肿胀,畏寒畏热,每块骨头都痛,犹如被千万把锤子敲骨吸髓,直到生命的终点,这痛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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