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黄冲面对镜头说:“我要坚持,坚持就不会死。我想活,我要活着。我很留恋她。”
黄冲知道我胆子小,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把所有门都关上,谁敲门、按门铃,都不应。晚上我们开着灯睡,他怕半夜死了,会把我吓到。
那几个月,心里一直很崩溃,完全不知道武汉什么时候解封,什么时候能住进医院,只知道要熬着,熬着。
我跟黄冲开玩笑,说你一定要坚持啊,你现在死了,直接拖到火葬场,3天后去拿骨灰,到时候不知道把哪个爹爹的骨灰给我了,我还把别人供着了。
他说,好,好。
夏天的告别
终于住院了。
3月24日,在范俭导演的帮助下,黄冲住进六医院。那天下午,我走到黄冲身边,学布谷鸟叫把他唤醒:可以住院了。
杜进推着黄冲去住院。
一到医院,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开始给他打PD-1免疫针。
那时候,肿瘤科病房里几乎每天都有人去世。走廊里经常传来喊疼的声音,哭的声音。穿着防护服的人,拖着担架将人抬走。
黄冲很敏感,总是问,是哪个的声音?我怕把他吓到了,就把门关着。
看到护士穿着防护服,脸憋得通红,黄冲会拿个小电扇给她吹。护士说,谢谢你啊,我吹不到。他就问,你吃饭没有啊。
病房里有个70多岁的婆婆,得了肝癌,一家人都喜欢黄冲,觉得他聪明、会关心人。黄冲说,我觉得你比我妈妈对我还好,你就像我的干妈一样。婆婆就认他做干儿子,每天送饭,把我俩的饭也带了。
住40天后,黄冲出院了。他说,我走进医院,抬出来的。我说别人是抬到火葬场,你还算幸运的,是抬回家——病房里4个病人,包括黄冲干妈,都去世了。
整个夏天,黄冲瘫痪在床,每月去医院打两针免疫针,一针2800多块,每隔28天还要打一次骨转针。再加上吃靶向药,一个月要8000多块。我跟医生说,我每个月尽量东拼西凑,能打一次是一次。黄冲想把钱留给我。我说你不管,钱没了我去借。
靶向药副作用很大,他头发、眉毛变白,经常腹痛腹泻。到后期,手没劲,我说你像个婴儿一样,我来喂你吃;大小便失禁,他蛮怕弄床上了,我说不要紧,我来弄。有一次我胃疼,弓着腰想去烧水,他想帮我帮不了,急得在床上瞎哭。
有时疼得想死,他说算了,我不治了;不疼的时候,求生欲又很强。
6月8号,黄冲患癌满三年,我妈买了个蛋糕给他庆祝。我说,你看,你三岁了,我们再坚持下,坚持到你8月14号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