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乌合之众》后,并不像读其他作品一样,有很高的满足感,恰恰相反,我感到巨大的遗憾——与这本书相见恨晚!
为什么这么说呢?
在阅读上,我尤其偏爱历史类著作,虽然所读历史题材作品数量有限,但对于挖掘真相这一好奇心,却始终有增无减。而读完《乌合之众》后,我却意识到,我之前读过的所有史书,都白读了。在没有心理学基本基础(尤其是群众心理学基本基础)的情况下阅读历史,很难挖掘出历史事件发生的真正动因。
因为,“许多社会现象,需要的不是一个博物学家的研究,而是心理学家的研究。我们伟大的历史学家丹纳只是作为博物学家,去考察了法国大革命,因此,他根本就没有能够找到事件发生的真正原因。”正如勒庞所言,“我们应当把历史书看作是纯想象的作品。”“能让历史使之永恒的,只有神话。”
勒庞并非随意下了如此论断,而是通过对群众心里的研究,以及对大量历史的研究、推断才得此结论:
从《圣经》里那个嗜血成性的耶和华,到圣女德肋撒心中那个充满爱的上帝,已经隔了很远。中国人崇拜的佛陀,与在印度被崇拜的那个释迦牟尼,已经没有什么共同点。
读过《乌合之众》的读者们,一定明白这个论断背后的道理。
想必多数读者知道,《乌合之众》是群众心里学的开山之作,也是最经典的群众心里学作品,在全球以20多种语言出版,流传于世界,影响甚广。它在中国的译本也有许多种,我认为最佳中文译本就是董强先生的译本。
这个译本有别于世面流传的其他所有中文译本,几乎除了书名和作者名字在翻译上的约定俗成,在内容上的翻译是完全不同的。这也是董强先生的翻译准则:一个译者提供的版本,必须全部建立在他自己的理解之上。无论是否最好的,它必须是唯一的。
这本书究竟想传达给读者什么?我总结了12个关键词:群体的心智、群体的判断力、历史的真相、统治的秘密、民族的灵魂、时间的力量、革命与变革的意义、学校的意义、理想的教育、语言的意义、暴政与暴君、法律的本质。
本文就其中影响最广的五点进行探讨。
为什么群体添加的,不是智力,而是平庸?“到目前为止,创造和引领文明的,一直是少数的知识精英贵族,从来都不是群体。群体的力量,只是摧毁。”
勒庞的论述不无道理。自古以来,被计入史册的成王败寇,都是以个人或正或负的形象屹立于历史彼岸的。正是这些盖世英雄或乱世枭雄,将人类文明一步步推进,让历史演变至今。而群众的所作所为,只是领头人某一指令的重复,抑或在某种暗示下盲目地推进事件的发展。
无论宗教信徒、各党派抑或极端分子集团,几乎所有的群体都有一个特点,这些因某一共同信仰或共同特点组成的群体,往往可以为了集体利益而牺牲自己的个人利益。现有国后有家,重集体轻个人,就是这一心理的典型。
而这种心理,在正义的群体中,会组成英勇的集团,但在消极分子的影响下,亦可成为恐怖集团。因为“群体是匿名的,因此也是不负责任的。一直控制住个体的责任感,会完全消失。所以,他会特别容易放纵自己”。正如勒庞所言,“群体中的个体是沙子中的一粒,可以被风随意吹起。”
基于对历史与现实的研究,勒庞发现,群体具有冲动,易怒,无法进行理性思考,缺乏批判精神和判断,情感夸张过度等特征。而这些特点,恰若野人和儿童。“群体有点像一个睡着了的人,由于理性暂时被悬置了,可以在精神上产生强度极高的意象,这些意象,只要一经思考,就很快会烟消云散。”
为什么大多数人观察到的事件,往往反而最疑?参加过二战的朱利安·菲利克斯在他关于海流的著作中记录下这样一段经历:
巡航舰“美雉号”在海上航行,试图找回“摇篮号”小船,一场暴风雨让它脱离了战舰。当时正是白天,阳光灿烂。突然,瞭望的水手告诉大家,远方出现一条迷失了航向的船只。大家都朝那个点看去,所有人,包括军官和水手,都清晰地看到一只筏,上面好多人,被一些小艇拖曳着,上面飘着遇难的信号。海军元帅戴弗赛派人登上一艘小船,去解救落难的人。在靠近的时候,小船上的水手和军官们都看到“许多人在那里*动,伸出手,听到许多声音混杂在一起的低闷的声音”。一旦到达了所谓的船筏,却只看到几条树枝,上面覆盖着树叶,是从附近海岸拔下的。面对触手可及的明显事实,幻觉消失了。
这个例子很好地展示了我们要解释的集体幻觉的机制。一方面,是本身带有心理预期的群体;另一方面,瞭望的水手告诉大家前面出现的是一艘在海上迷失了方向的船只。
为什么一件并没有发生的事,却让人出现了“集体幻觉”?
勒庞告诉我们这样一个心理学原理:“群体一直在无意识的边缘徘徊,接受各种暗示,受到那些无法求助于理性的影响的人才有的情感暴力的驱动,缺乏批评精神,只能显示出一种极度的轻信。”
所以,摧毁群体正确观看的能力是很简单的,只需要一个个体的幻觉通过传染的途径暗示给其他人。
这种现象让我们不敢相信,但全世界各大宗教不就是成功利用了这一心理,而坐拥不计其数的信徒吗?
同理,在宗教之外,在我们社会生活中,这种现象也普遍存在。因此,勒庞认为,“许多逻辑学的教材,都把众口一词的证词,列为一个事件的准确性的最可靠证据之一。但是,我们从群体心理学里面学到的东西告诉我们,他们在这一点上,有很大的错觉。大多数人观察到的事件,往往反而是最可怀疑的事件。”
拿破仑
什么是统治之道?“掌握了震撼群体想象力之道,便是掌握了统治之道。”“威望是一切统治的最有力的支撑”在勒庞得出这个结论之前,拿破仑早已将其运用自如。
拿破仑曾对行政法院的法官们说:“我在旺代地区打赢了战争,因为我是作为天主教徒出现的;作为穆斯林,我得以在埃及站稳脚跟;作为一个拥护教皇绝对权力的人,我赢得了意大利教士们的拥戴。假如我需要统治犹太人,我一定会重建所罗门庙。”
也许在亚历山大大帝和恺撒之后,还没有一个伟人像他那样明白,群体的想象力是必须去震撼的。
勒庞还认为,“最经常的情况下,领袖并非思想家,而是行动家。他们并不很明智,而且不能太明智,因为明智一般会导致怀疑和不行动。他们更多地属于那些神经质的人,超级激动的人,半疯狂的人,处于疯狂的边缘。”因为,“智力能够让人宽容,将使徒必须有的信仰的强度和烈度减弱,因为它会去解释事物的复杂性,可以帮助解释,让人理解。任何时代的伟大的领袖们,尤其是大革命时期的,都是智力有限的人,却完成了巨大的行动。”他们当中最著名的一位,罗伯斯庇尔。
这在中国历史上就很容易找到例子,太平天国领袖洪秀全就是典型。太平天国之形成,就在于洪秀全以拜上帝教来迷惑群众,虽打折反帝反封的旗号,最终却因他“不太明智”,而其他太平天国的核心成员及群众却愈来愈明智,而最终瓦解。